方灼躺在地上,浑身都在疼, 直愣愣的盯着头顶。
泥土紧实, 完好无损, 刚刚自己坠落下来的空洞消失了。
“这什么地方?”
他扶着腰从向地上站起来, 又揉了几下摔疼的屁股, 皱眉看向四周, 目光一定。
这是一个人工挖掘的洞穴, 面积很大,八个方向各摆放着一个坛子。
坛子的正前方, 是一盏长明灯。
而中央位置,放着一口黑色, 画着红色符咒的棺材。
棺材非常大,按照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型计算,躺三个人绝对没问题。
方灼一手拿着小书包, 一手扛起锄头走过去,挂在胸前的罗盘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 颤颤巍巍。
233提醒, “你小心, 里面有东西。”
方灼停下, 不敢再靠近,“什么东西?”
233,“你没听见声音?”
这么一说,好像洞穴里真有声音, 呼呼呼的,像是轻微的风声,又像是粗重的呼吸。
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从棺材的方向传来的。
方灼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东西,突然使劲儿朝右边一砸。
坛子啪的一声碎成了渣。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倒是坛子的底部和普通的不太一样,而是呈蜂窝状的小孔。
破碎的瓷片上,有很多暗红色的,黏糊糊的东西。
方灼蹲下,光是闻到味道就很反胃。
“这什么东西?”
“好像是血肉腐烂成泥,留下的……”
方灼这才想起,聚阴阵是以复活人的血肉为引。
他起身,将剩下的七个坛子全砸碎了,和第一个一样,里面只有一些脏东西黏在坛子内壁上。
虽然心里害怕,最终还是将目光对准了那口棺材。
方灼掏了一沓符出来,绕着棺材贴了一圈,随后将天蓬尺咬在齿间,举起锄头用力挖下去。
砰的一声,棺材盖子裂成了两半。
那类似呼吸的声音更大了。
方灼迅速从包里取出红色渔网,抓住棺材盖沿,用力掀开,直接把网撒了过去——
空的。
还没回神,后颈突然被一股阴气攥住,将他推进了棺材,棺材盖自动合拢。
方灼借着夜视功能,睁大眼睛盯着棺材顶部,耳边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就连之前诡异的呼吸声,也跟着消失了。
他用力推了推棺材盖子,推不开,“阿三哥,外面情况怎么样?”
233说,“有东西。”
方灼,“……”
有个屁的东西,白三也能算个东西?
“能想办法帮我打开吗?”方灼又徒劳推了几下,两手一垂,放弃了。
突然一个哆嗦,感觉脚下一凉,下意识往脚尖看去,卧槽,吓的他差点呲出来。
有个人形的东西,正沿着他的腿,一点一点往上爬。
对方抬起头,没有眼白,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他说,“这个地方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那声音像是粗粝的砂纸在墙上摩擦,听得人难受。
方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想把渔网拽下来,手腕又被阴气缠住。
白三像是故意要看他恐惧的表情,爬动的速度缓慢,身形随着动作渐渐溃散,化成刺骨的阴气,将整个棺材笼罩。
渔网上的阳气太过纯正霸道,他谨慎的没有沾到,并且刻意的,将自己放低。
方灼难受的皱起眉头,四周的阴气化为了实质,像是流动的水,强势又恶意的往的他的耳朵和鼻孔里钻。
白三阴森又难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万鬼之中,戾气最重的是水鬼。”
“因为他们在死前经历了足够多的痛苦,窒息,绝望,不甘……这一切都会增加他们的怨恨,怨恨越多,戾气越重,于我越有益。”
方灼无言以对,想不通这位鬼大爷为什么要说这些,以为会显得自己很别致吗?
“阿三哥,能把渔网拉下来么?”
“渔网上有主角的血,你就不怕他为了规避伤害,直接附到你身上?”
“不怕。”方灼信心满满,“你不是给我绑了安全绳么。”
他语气轻松,内心很沉重,上次那只女鬼想要上他身的时候,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楚,至今记忆犹新。
233叹了口气,“你做好思想准备。”
方灼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钻进身体里的阴气越来越多,呼吸也变得困难,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一团阴气堵在他的嗓子眼。
这傻逼想憋死他,操。
方灼刚刚淡定下来,又开始大声叫唤,“你快点!”
被棺材板压住饿渔网,被系统猛的往下一拉,灼烧的臭味顷刻间散开。
白三气得发疯,方灼明显感觉,渗入身体的阴气越来越多,血肉,骨头,甚至就连意识都开始模糊。
233焦急喊道,“你别睡,把眼睛睁开。”
方灼找回点清明,结果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一只手正用力将渔网撑开。
大概身体里的阴煞之气太重的缘故,虽然感觉不到疼,却能清晰的看见皮肉被烧伤的黑烟。
照这么下去,哪怕任务完成,这具身体也要烧成残废。
方灼努力找回另一半是身体的控制权,用力抓住渔网裹到身上。
白三在脑子里疯狂叫喊,身体上被灼烧的疼痛正在加剧。
他咬牙忍住,“阿三哥你看到天蓬尺了么?”
233说,“你刚刚掉进来的时候,落到外面了。”
方灼,“帮我捡进来。”
他现在只有一半身体的控制权,想要推开棺材板,翻出去,根本不可能。
很快,盖得严丝合缝的棺材板被掀开。
看见外面的烛光,白三拼命想往外钻,方灼为了拦住身体行动,死死扣住棺材。
砰地一声,棺材板被合上。
方灼攥紧天蓬尺,直接往自己胸口怼,很快皮肤上就多出了一个洞。
那半边身体里住着白三,他感觉不到疼,用力的时候丝毫没有手软。
白三疼得不行,只能暂时脱离这具躯壳。
方灼的动作很快,钻出渔网,将白三困在里面,然后不断的将网收紧。
白三疼的没办法显形,一团阴气越缩越小,最后只有球那么大。
方灼从衣服上撕下一绺,把渔网的口子扎住,一脚把白三踢了出去。
233,“你没事吧?”
方灼仰躺到地上,眼睛里攒着泪花,怎么可能没事,他都要疼死了。
胸口疼,手也疼,头也晕晕的。
233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小声说,“那你先休息吧,你老公应该很快就……”
就字后半截音调突然拐了一下,“世界能量波动异常!”
方灼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每一寸土,每一块石头,就连之前被他敲碎的瓷片……
这洞穴里所有的一切,都从顶部开始化为细小的碎片,然后消失。
他慌乱的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变成了半透明。
“这他妈怎么回事!”方灼死死将手攥成拳头,好像这样就能抑制什么。
233,“你快想办法上去,主角发飙了。”
“问题是我怎么上去……”方灼急得满头大汗,“这洞穴应该是布置了障眼法,我根本看不见出口。”
233着急道,“手机,用手机给他打个电话。”
方灼这才想起来,结果摸出来一看,没信号。
现在不只是手,就连胳膊也变成了半透明,他预感,很快自己也会想像周围那些事物一样,变成细小的碎片,消失不见。
他焦急的目光一顿,停在手腕上的红线上。
红线没有绷紧,说明自己所在的地下深度不会太深,用力拽几下,不知道上面能不能有感觉。
方灼把拖到地上绳子捡起来,在手上缠了又缠,用力往下拉。
大概是泥土紧实,阻力太大,硬是没拉动。
他干脆在地上转了几圈,让红线缠到身上,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躺。
哎嘿,动了。
那一瞬间,分解停止。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还以为是在拍科幻片呢。
太不科学了,刚刚分解消失的东西,正在一起点点的复原,包括被渔网烧得快魂飞魄散的白三。
方灼看向自己的手,正常了。
他长吁口气,坐到了地上,背上全是冷汗。
太他妈刺激了。
蒋陆岩似乎想要确定他是否安好,腰上被猛地一拽,方灼没站稳,差点摔个狗吃-屎。
他狼狈的站稳,拉着红绳拽了拽,上面立刻有了回应。
方灼嘿嘿笑了起来,“地下情。”
233,“……”
方灼走到白三面前,啪啪啪贴了几张符。
大佬的血是真霸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白三已经只有往网球大小了。
方灼把网又收紧了些,逼问,“出口在哪儿?”
白三的声音比之前还能听,“没有。”
爱说不说,方灼踹了他一脚,起身绕着洞穴走了一圈,还是没发现破绽,干脆盘腿坐到地上。
折腾什么,反正大佬会下来救他。
这念头还没落下,头顶突然震动,甚至隐隐能听见爆-炸声,方灼意识到什么,连忙站到边上。
没多久,洞穴顶部垮塌,大块大块的泥土落得到处都是。
方灼意识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伤得不成样的手,“阿三哥,你还欠我个奖励记得么,现在还呗。”
就他现在这幅样子,大佬看见得发疯。
说不定世界又要崩一次。
233有点犹豫,“你确定?其实你可以留着,下个世界也可以用的。”
方灼说,“不用,就现在。”
233说,“忍住。”
被伤到皮肉,以肉眼的可见的速度长合,回复如新,就是有点疼。
一截绳子从上面延伸下来,然后下来一双大长腿。
蒋陆岩浑身都是泥土,手上也血糊糊的,指甲都掉了两块。
方灼心疼坏了,埋头冲过去用力抱住,蒋陆岩没动,浑身僵硬,眼神有些不对劲。
过了好半晌,男人才抬手回抱。
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黑血,有几个穿着黑色的衣服的人,正在清理尸鬼的肢体。
蒋陆岩护着方灼按照原路返回,坐上面包车。
耗子安静的当着隐形司机,大气都不敢喘。
老大上车的时候,明明说事情解决了,应该高兴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蒋总的脸色一直很差。
他偷偷瞥了眼后视镜,恰好对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脖子一缩,假装自己不存在。
蒋陆岩死死握住青年的手,一会儿蹙眉望着窗外出神,一会儿又突然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好像生怕他不见似的。
方灼抿了抿嘴,这样子,不单单只是被吓的,应该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事。
“233,主角到底是谁?”
“主角就是主角呗。”
方灼气笑了,“你当我傻逼呢?”
233声音有点含糊,“真的,不骗你。”
“你就是在骗我。”方灼声音冷硬,有点压迫,“之前是怎么回事?”
233说不知道。
“不知道?”方灼笑了笑,“他跟我不一样,他不是普通的任务者。”
“你之前也说过,世界要崩了了,普通的任务者没有这个能力。”
系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想把一切说出来,却不能。
他也是有限制和禁制的,不遵守系统守则,会被主系统丢进垃圾箱里销毁。
方灼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答,嗤笑一声,“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233委屈吧啦的,“都有。”
方灼点头,“那我不问了,反正迟早也会知道。”
系统松了口气,态度殷切,“我给你报下数据吧。”
【感情线:四颗半星】
【剧情线1:四颗星】
【剧情线0:五颗星】
自己的剧情线走完了,方灼并没有多高兴,随着事情深入,他发现前面的坑越来越多。
系统是谁,主角是谁,还有,他自己又是谁。
一个接一个坑,等着他去探究,去填满。
方灼看了眼男人的侧脸,伸手碰了碰,“你怎么啦。”
蒋陆岩眉头微蹙,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方灼眨了眨眼,“吓傻了吗?”
蒋陆岩是真的吓傻了,人消失的那一刻,心跳都快停了,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脑子里叫嚣着,找到他,找到他,哪怕把这个世界毁了,也要把人找出来。
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哪怕是只剩下一块肉,一根骨头,也必须找到。
脑子里涌现出许多画面,每一帧都很熟悉,又稍纵即逝。
但他可以确定,再此之前,他已经认识这个人很久。
久到对方已经被时光刻画在心上,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情绪就会被牵动,变得不像自己。
“我没事。”蒋陆岩声音沙哑,盯着请青年眼睛,用力我祝他的手。
方灼被他盯得头皮发,觉得这人肯定是被吓得神经错乱了,等回去得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摇摇晃晃的面包车突然停下,耗子不敢吭声,假意咳嗽。
方灼挣动几下没把手挣出来,倾身靠近,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我们到家啦。”
蒋陆岩回过神,顺势把人拉下车,扭头就往楼上走。
合租屋里依旧很热闹,几个人正凑在一起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