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上来厅前,早见一只巨大的四足鸱纹石鼎立在平台当心,此鼎高约一丈、长约丈二、宽约八尺,下堆柴草,必剥剥烧得火势正盛。
陈宗善、祖士远等人见此,各自心下汹惧,面上却都不以为然。他们都清楚:鼎里所烧,乃是油也。一旦进得厅中,但有言语差池,定教这油鼎活烹而死。
李虞候早无先前威风,失魂似正望前走,未留神脚下石阶,扑地一跤绊倒于地。阮小七等丝毫不顾及钦差伴当颜面,当即哈哈大笑。
祖士远笑道:“虞候且留神脚下,莫摔坏了腿脚。向后肉上若有淤青,须不好吃。”
李虞候又惊又怒,指着他咬牙切齿。陈宗善则微微一笑,指着那口鼎对祖士远道:“祖丞相,不知你我之间,谁将被这只油鼎活烹耶?”
祖士远转过头来,眯起眼看了看陈宗善,缓缓道:“那自然不会是本官也。”
这两个文人轻笑对视,迎着微凉秋风立于水泊梁山聚义厅正门之外,看似便如一对老友久别重逢、互相打量。
然石鼎中眼看烧开的滚滚热油、聚义厅两廊下各按刀柄的刀斧手、并他两个眉梢嘴角看似祥和的笑意,都透漏出教旁人难以言喻的彻骨杀气。
正自僵持,厅上款步下来一人,缓缓来在门首,对着两个一揖到底:
“二位贵客远道而来,晁盖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陈宗善、祖士远众人齐齐抬头看去,但见一条矮个的黑面汉子才施大礼,正直起身来,心中都是犹疑:听闻晁盖号称“托塔天王”,怎地这般身高……托甚么塔来?
虽如是想,二人毕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方干臣,当即还礼。口称:
“见过晁天王。”
黑矮“晁盖”见此哈哈大笑,便一左一右,携着二人之手,同来厅上,分宾主坐定。“晁盖”当下分付两边交椅上众头领:“还不见过二位?”
两边交椅一干头领便都纷纷起身,望他二人抱拳施礼,齐声道:
“末将见过二位相公。”
二人忙不迭起身还礼,示意众人坐下。仔细看这些好汉面皮,都不由得心生敬畏。
要说座上诸位来的是谁?难为二位相公,除山上副军师入云龙公孙胜,“晁盖”早把相貌周正的好汉悉数打发到校场,相貌凶恶的好汉,则多半留在厅上。
左边一带,坐得是:霹雳火秦明、赤发鬼刘唐、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母大虫顾大嫂。
右边一带,坐得是:托塔天王晁盖、黄蜂刺黄文炳、赤须太岁董澄、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
当下细观二位神色,黑“晁盖”暗自点头:这厮们虽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各自心下打鼓,如此正好。
聚义厅上两位晁盖,陈太尉一干人自是难分真假。
而说起这位黑“晁盖”,当然是咱们那位刘皇叔假扮的。当时听得二使臣同来,晁盖自知这般大事还须倚仗刘备出头,便与刘备、吴用等人商议,吴用当下便笑:
“这有何难,便教公明哥哥自称晁盖便了。”
是以有如上安排。
言归正传,众人重新坐定,阮小七乃先上来近前、在刘备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刘备微微点头,又分付他如此如此,这才教喽啰去煎山中最好的茶饼,招待几位贵客。
一干俗事安排妥当,当下刘备明知故问道:
“梁山水泊小寨,不想今日同来两位贵人,真个是蓬荜生辉。只不知二位远道而来,却是何故?”
二使臣闻言,竟不由的对视一眼。陈宗善不愧是朝廷重臣,当先哈哈大笑:“晁天王何必明知故问也。”
刘备转头看他,亦笑着道:“晁盖愚钝,属实不知二位来意。”
陈宗善先看了眼刘备,随后复扫了一眼祖士远,却缓缓起身,边走边道:
“既如此,我陈宗善便就从头说起,也好教晁天王并众位头领——知我此番诚意!”
众人齐齐看他,却见这陈宗善说出如下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