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下的刘备当即分付一声:“来呀,将此人下入鼎中”两廊下便有数名刀斧手齐齐撺将来。
一把架住那人,却是陈太尉身边的李虞候。
众人一时惊愕,都纷纷看向刘备,不知他这是何意。便连那一心赴死的祖士远也愣在当场。刘备却是早有预谋,只作不见众人目光,可也并不搀扶祖士远。(虽是他心中止不住的赞叹此人:当真有我大汉士人之风骨。)
两名八尺余长的刀斧手把个李虞候似小鸡子一般提在中间,径直望门外油鼎处大踏步走将来。
李虞候这才反应过来:怎的被下油鼎的竟然是我?我在厅上可只说过一句话呀!
李虞候整个人都唬的酥软了,两只手死死拽住了两个刀斧手,却如何撕扯得动?他虽是个武职出身,此时却尚不似祖士远那般文人颇有气节,一时鼻涕眼泪全来,呼住半边大嘴,扯嗓子求饶:
“晁天王饶命、晁天王饶命也。小人是如何得罪天王了?”
陈太尉此刻也慌了神。须知这李虞候官职虽是卑微,可一方面是皇上也知晓的随行伴当;另一方面更是高太尉府里的体己下属。若他真个被梁山油烹了,别说招安勾当就此泡汤,连他陈太尉的官身怕也难保。
“晁天王恕罪,这李虞候虽是僭越多言,却也说的属实、罪不至死,请看在朝廷官家面上,饶他一回。”
刘备看着陈宗善哼哼冷笑:
“告诉你姓陈的,我梁山兄弟,最受不得鸟人狗仗人势的嘴脸,这厮尚未上厅,屡屡拿大,当我不知?既是朝廷确有招安诚意,便任由我烹了此人,我梁山兄弟方才相信官家不再与奸佞为伍。”
这可把陈宗善难住了,起初巧言善辩的陈太尉此际一时语塞,竟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李虞候却把刘备一番言语听个分明,几乎当场晕倒。不禁小腹下忽地一阵痒麻、两股间一时湿热,一股焦黄的niao汤子一撺一撺撒将来,淋淋漓漓,弄的满地都是。
说话间两个刀斧手已来在油鼎近前,正把他一身衣服去净,两臂横穿过一条木桩绑牢,要拉他上梯入鼎。那李虞候生死关头,竟也急中生智,想出一条救命计策,高声嚷道:
“莫动手、莫动手。小人浑身已教尿水沾湿,须脏了头领们的口。”
刘备听罢哈哈大笑:“谁稀罕吃你那身sao肉。你当我们梁山义士都是吃人的魔王吗?烹你便是烹你。”
李虞候心下叫苦,正嚎啕时,被两个刀斧手当场架住,奋力抬上鼎口,便要望里一丢,厅下忽地一人高声喝道:“且慢!”
众人循声看去,见一位先生:戴一顶石青色软脚幞头,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青色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此人正是水泊梁山第一个军师:
“智多星”吴用!
当下吴用大喝一声,拦住刀斧手用刑,这才大踏步来在厅上,先与众人施礼,接着向刘备劝谏道:“天王不可油烹此人。”
刘备微微一笑,故作不解:“却是为何?”
吴用道:“我闻油烹之刑始出自殷商纣王,那厮残暴害民、多作酷刑,是史上首屈一指的暴君。我梁山素有仁德之名,烹之有损名声,况他确实未曾犯下大罪。还请天王绕他一回。”
刘备佯装沉吟,片时开口:“便如军师所言,寄下他一条狗命。赐他件衣服,教归在厅上罢。”
吴用施礼道:“天王明鉴。”
刀斧手复将李虞候取回,帮他穿了件衣服在身上时,李虞候早吓得筛糠了。一时间目光呆滞,神色木讷。与那痴傻之症一般无二。
列为说刘皇叔真个要炸了这李虞候么?非也非也。昭烈帝虽然脾性中有刚直一面,却不至这般暴躁轻浮,盖因众人才上厅时,阮小七便把来时所见一一详细报之。
刘备听罢、当时心中便已了然:
这李虞候既然是高俅府里的人,此番前来必定是奉命搅局。我正好将计就计,杀杀高俅老贼的威风。是以分付阮小七安排下去这般安排。
其实刘备早便想通,他赵宋官家赵佶虽号称道君皇帝,然平生只好玩乐,极尽狎近奸谀,根本是难进忠言,毫无道义道理可言。
是以朝野上下,地方官吏,对上谄媚阿谀、对下傲慢苛责,已成久积之顽疾,实难去之,以梁山众人脾性,如何肯与这许多腌臜泼才共处。再者说,官家今番所谓招安,本来也毫无诚意,不过是缓兵之计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