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快给怀义王赐座!”
宦官闻令搬来一张预先准备好的锦杌,史摸末起身看去,见到这件熟悉的游牧坐具居然浑体镶金嵌银,不禁两眼一亮,竟一把抱起此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翻来覆去地赏玩起来,同时还高兴地向唐皇李渊表示:“摸末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交杌,定会好生珍惜,以谢陛下厚爱!”
“哈哈哈哈!”
史摸末这般言语和行为,顿时激起文武百官一阵哄堂大笑,尤以几个性格豪爽的武将笑得最为响亮,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欢乐起来。
李渊也没料到这位突厥王子竟会错了他的意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只见他艰难地展开一个和蔼的笑容,将错就错地道:“这不过是一件寻常什物罢了,卿但用无妨,若是坐坏了,朕再给卿一张便是。”
史摸末瞧见众朝臣笑得开心极了,哪还不明白自己刚才已是出了洋相,此时一听皇帝为他打圆场,忙借坡下驴,在地上摆好锦杌,千恩万谢地坐了下去。
随后,李渊与史摸末交谈了几句,便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问道:“朕有些疲乏,谁还有本,速速奏来,若无事便退朝了。”
“臣有奏!”
殿内文臣之列的末端走出一名须发雪白的老者,正是“初唐四大家”之一的着作郎虞世南,只见他盯着写满了蝇头小楷的象牙笏,抑扬顿挫地念道:“启奏陛下,臣从洛阳返京期间,一路上经常能见到披麻戴孝、抬棺出殡的队伍,触目之凄凉,直教臣不觉泪下沾衣,驻马踌躇不能前行,世南身为大唐臣子,眼见百姓疾苦,岂能熟视无睹,遂先后于新安、渑池、硖石、桃林四县探访数十户人家,得知他们皆为战殁将士家眷,于是臣再寻逝者的同袍一问,才知多数河洛子弟其实都是殁于灵州回乐城东,而非盐州龙游原,然朝廷宣报黎庶,却从未提及此役,且阵亡者家属抚恤财货,朝廷似乎亦未曾下发……”
李渊认出他是前秦王府僚属,心中先存了几分芥蒂,再听他话中暗藏机锋,语速又说得颇慢,不耐地打了个哈欠,截口道:“公请长话短说。”
虞世南目光扫了眼御案后面冒出的发簪,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臣所奏,只为弹劾明昭公主明真枉顾国法,瞒报战事内情,愿陛下察明真相,做到奖罚并重,并按时如数发放抚恤,以慰战殁将士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口,朝堂上立刻一片哗然。
李曜心中一紧,正思索如何为自己辩驳,却忽听身后李渊声音微愠地唤道:“裴尚书!”
民部尚书裴矩应声出列道:“老臣在。”
李渊抬手指了虞世南一下,吩咐道:“劳烦裴尚书来告诉虞公,此番出战突厥的将卒数目及详细情况。”
“喏。”
裴矩默想片刻,叉手答道:“武德九年七月,陛下敕令洛州大都督府,发洛、郑、熊、榖、嵩、管、陕、汝、鲁等九州,兵丁共八万余众从征突厥,其中两万役夫担运粮草辎重,余者六万府兵由故谯国公窦琮统领,本月初国师班师回朝之后,经民部统算,河洛九州府兵战殁、病故、失踪者共计二万九千五百二十七人,伤残者有六千五百余人,如今名籍皆已记录到案,包括其余散归原籍者的名册,随时可取来供陛下及诸公观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