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此一来,她与宗室外戚之间因年初“召还令”而产生的矛盾,亦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极好的缓解,真可谓一举两得。
本来李曜还想借助望参新政,废置河洛地区的熊、榖、管、鲁等四州,对山东豪强集团予以实质性的打击,但国师府谋主马周得知她这一想法后,赶紧劝谏道:“洛阳受武功王经营数年,精英荟萃,兵强马壮,即便去年损兵折将,也仍不失割据一方之实力,贵主切莫操之过急,宜见机行事,徐徐图之。”
李曜当然知道“凡事有度,过犹不及”的道理,可她没有料到老爹能把“甩手掌柜”做到这种程度,喜出望外之下,不觉起了“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念头,遂向马周直抒胸臆:“这些应乱世而起之辈,各个自觉胸怀大志,艺业出众……到得如今,他们宁愿选择隐忍负重,依旧不肯放弃身陷囹吾的武功王李世民,不过是以为本公主一介女流成不了天子,无法满足他们想要的泼天富贵罢了。”
护国公主这番大胆直白的话语一说出口,赤面马周立时变成了白脸马周,但他迅即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只道:“贵主不见杜伏威与辅公袥之事乎?”
李曜忆起自己曾经救了也是白救的“吴王”,不以为然地笑道:“辅公袥造反前,与杜伏威已经有了龃龉,而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则不然,他们大多将身家性命绑定在武功王身上,端的是忠心耿耿,不可能不顾及李世民的性命而擅行作乱之事。”
马周却又问道:“臣听闻洛阳豪杰间存有分歧,不知贵主东巡时,可有发现此事?”
李曜点头承认:“确实如此。”
马周再次进言道:“方才贵主说山东群豪多有才志,可贵主却不知当初武功王纳入门下者当中,有多少不知天高地厚,只凭血气之勇,不计后果随性而为之辈,若贵主大刀阔斧地对河洛实施州县合并之策,如此必然会加剧他们的内部矛盾,要知道辅公袥之所以会反,实源于他与杜伏威义子王雄诞之间的权力之争,而非远在京城的杜伏威本人。”
虽然马周的说法与史书上的相关描述有些差异,但这“僧多粥少”会引发争抢乃至爆发动乱的可能性,确实不容忽视。
此刻李曜方才明白:相比借力打力、分化瓦解对手,有时候“化干戈为无形”才是更为重要的。
言念及此,李曜也不禁暗叹权谋政斗实在是件耗费心力的事——若无马周这样见识细致精微的智囊在侧,即使聪慧如她,先知先觉如她,仍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犯下一些不能犯的错误……
没过多久,就在苏定方、李神符、窦轨三人相继到任地方之时,天辅国师府参军马周,这位昔年衣衫褴褛、因饥饿踯躅于明园门前的寒门士子,有如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一次性连升七级,被朝廷破格拔擢为正五品上的中书省谏议大夫,就此穿上金带红袍,意气风发地迈进了一个伟大王朝的权力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