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名传统的西晋文士能有这么多的见识,还是令纪泽更加高看一眼。注视中年文士,他含笑赞道:“听闻令尊在武帝年间主修沈莱堰,迄今功用不减,傅公跟随左右,想来家学渊源,当与令尊一样颇谙水利之道呀。”
听纪泽提起其父,傅畅却面显窘迫,摆手愧道:“水利仅是略知一二,更不敢言及家父。唉,若其地下有知,发现在下为了保全家人苟活,从而屈身侍贼,只怕定不会再认我这等不孝子了。”
“子曰,过则勿惮改。傅公昔年也是迫不得已,过往之事,便无需再提了。”纪泽摆摆手,颇有诚意的劝道。此前襄国陷落之际,在石生刁膺主持的那场颇有钓鱼性质的出逃骗局中,傅畅与少量汉人高官选择了留下待降,已然免了华奸到底,而凭借寻常的洁身自好,傅畅也度过了随后的公审批斗,纪泽并无道德洁癖,并不介意接纳此人,尤其还是在此人有着大用场的情况下。
不再考校,纪泽直言到:“此番巡行大河之南,之所以刻意邀上傅公,便是为了商议河北治水,尤其这滔滔黄河。晋朝大乱已有二十年,河道经久失修,势必为患,殃及百姓,整治刻不容缓。我华国此前多居海外岛屿,并无治理大江大河之经验,傅公颇通水利,更不乏实践,本王欲聘傅公担任工部治水从事一职,挂侍郎衔,专事黄河及河北一应干流的河道疏浚与水利治理,不知傅公对此重任意下如何?”
其实,纪泽这里还隐藏了一层目的,之所以他对治河刻不容缓,却是来自水军宋滦的一份秘密军报。盖因血旗水军的大型尖底战船在此番封锁黄河水系之际,已在水道中数次搁浅,由此更存有一个潜在危险,若有敌对势力丧心病狂的决堤放水,足以影响血旗水军在河海间的自由穿梭,倘若发生在战时,则更不堪设想。
“大王甫一入主河北,便能心系黎民安危,治理水患,实乃明君之举,百姓之福也。”傅自不知纪某人所想,畅闻言已然大喜,长揖到地,甚至语带哽咽道,“畅乃有污之身,能得大王器重,更能行此利国利民之举,洗刷前罪,敢不鞠躬尽瘁,效死以报?”
这些从过贼的士人倒比那些声名清白的传统士人好用得多,纪泽心下满意,伸手扶起傅畅,却也不忘询问道:“不知傅侍郎就此可有什么想法,亦或什么要求?”
“治水之道,一疏二堵三分尔。其一,清淤掘滩,整湖蓄洪,疏浚河道;其二,修堤筑坝,守护河岸;其三,修堰设闸,拦沙分水,开渠引流。凡此三类,皆须大量人力物力,也须占地拆迁,具体如何,臣下尚需沿岸实地考察,方可详言。”傅畅言简意赅,复又神情怪异道,“如今战乱经年,黄河两岸十室九空,田地多已抛荒,倒是免了众多源自地方士民的纠葛拦阻,大王所选,却是好时节呢。”
“呵,倒是本王操之过急了。无妨,你且仔细勘察,左右大兴水利也须待到秋后枯水。不过,但凡为了治河,两岸所须征用的滩涂湖泽乃至田地,且先标出,以免接下安民开发中有所冲突。”言至此处,纪泽目光变寒,“黄河治理乃重中之重,中上游地带本王暂且留待日后解决,但由洛阳向东直至入海,只要有需求,即便非我华国之地,本王也为你讨来方便。得,这就先为你介绍一个撑腰的强力打手!”
“这,这,臣下遵命。”傅畅回答得有点晕,好似从未听说过为了治水,还会去寻别家势力喊打喊杀的吧?
没管傅畅的惊讶,纪泽直接召来同舰护送的水军主将宋滦,朗声笑道:“想来你已知晓风声,某将就河北的西北南三向各设三名都督,这南向主理黄河两岸的都督,呵呵,别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好意思问,今个某透个底,就是你了!等梅妃结束南岸诸事离去,你便正式接手上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