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中夫子与教头还在计议战法,飞寻在旁边认真聆听。晓棠将饭菜摆上桌,催了三遍,三人才肯来吃饭。
飞寻有许多事不明,但不知道从何问起。夫子吃罢饭,才将原委一一讲与他听,晓棠在一旁陪听。
直到此时此刻,飞寻才明白了为何那敌军将领说:“只要将祁妃的儿子交出去,其他人等都不计较!”
原来自己的阿爹是帝王,原来苦命的阿娘是祁妃娘娘,原来自己竟是个血脉尊贵的皇子!
可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被逼到这山野里,做一个村夫都不配!有人,竟要对他赶尽杀绝!
可谁又知道,这一个山野村夫的身份,是阿娘赔上了她自己的性命,才换来的!
若没有阿娘的牺牲,他们已经在落红隅的外面,被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飞寻长到十五岁,虽历经变故,却是第一次,品尝到了憎恨的滋味!
一直蜷居在内心深处的,不知从何说起的苦涩,和突然天降的想要喧之于口的怒恨,像一把明暗交替的双刃刀。就那么明晃晃地悬在飞寻的脑门顶上,好像随时都要禁锢不住,劈将出去!
晓棠紧紧握着飞寻的手,安慰他:“飞儿,好弟弟!你阿娘为救我的性命,丢了她自己的性命!我发过誓,你的性命,从此就是我的性命!谁敢要你的命,必要先拿了我的命去!爷爷会保住我们的,飞儿别害怕!”
飞寻这才发现自己双手在发抖,紧握的指节都已经发白了!
他望着夫子,想对他说:“若没有落红隅,只怕我已经被大卸八块儿,剁成肉泥了!”
可是落红隅避世千年,就是不想卷进权力的漩涡,就是为了能长久安稳的生活下去!
若继续留在寨子里,必然会连累这上千条人命一起枉死!阿娘救下晓棠姐姐,并不是为了要让他们一寨子人陪葬的!自己,自然也不能!
想清这一关节,飞寻抬腿便往外冲。少年人的勇敢,像丢落在冬日里荒原上的野火星子。西北风一吹,便能瞬间燎原!
晓棠扑过去拦腰抱住飞寻,见抱不住又退而求其次,死死拽着他的手腕,大声呼唤夫子和教头。
二人闻声也上前拉住飞寻道:“好孩子,不可冲动!出了落红隅的门,你可就没命了!”
飞寻执拗,红着眼圈,一直摇头。
少年单薄的身体里却蕴含着破土的力量,力量在四肢百骸里奔突不息!
夫子又语重心长地说:“落红隅七百多条好汉,难道会送一个孩子去抵命吗?那我们这些年守着的又是什么呢?当初收留你,也是预料过要遭此大难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飞寻咬着牙还是摇头,执意要往外走。教头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搂进屋内的一张宽椅上按住。
夫子又说道:“若落红隅真保不住,你和晓棠要带着寨子里的妇人和孩子从密道中逃走,你得负责他们安全的迁徙!”
飞寻听罢,才慢慢不再挣扎了。虽双眼含着泪珠,就是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夫子说的是对的,灾祸已至,要留着延续的希望!
夫子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老了,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没有什么打紧。落红隅已经不能避世了,大家迟早也是要走的。你本也流着落红隅的血,照应他们也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