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扶风左手一挥，只听咔嚓一声，扶风整个人便喷着巨大的血柱迅速向后飞去。只剩一只孤零零的右臂悬在半空，血淋淋的在红雨中兀自坚强。

无为微微蹙眉，放下佛指，轻叹一声。

金光所筑的一道墙收了，那只胳膊也直直坠了下去，被一只半路突然杀出的秃鹫给叼走了。无为只丢下一句话便骑着孔雀飞走了。

那句话一直在半晕半睡的扶风耳际回想：“你本非俗物，回头是岸！”

阿桐左肩血流不止，神狮半路将她放下用舌去舔，过了一会儿竟止住了。神狮伏在阿桐身边盯着她苍白的脸，担忧的蹙着眉，哼哼唧唧。阿桐缓缓醒来，伸手替神狮擦去眼角的泪珠，神狮又耷拉着双耳舔了舔阿桐的手。

阿桐从青草丛中爬起，想起要去寻无为，然而头晕异常，力不从心反倒摔了一跤。神狮扑上去，垫在阿桐下面，没让她摔疼。

阿桐苦笑着摸了摸神狮的头，轻声道：“抵御魔音，消耗太大，所以腿软。还好有你，真贴心！”

神狮哼唧一声，伏在地上不动，让阿桐靠着休息。阿桐却道：“不知孔雀如何了？千万别遭了扶风的毒手才好，咱们还能去救上一救！”

只听耳边传来声音道：“若糟了毒手，你又怎样？”

阿桐心思复杂，心旌摇曳，并未觉察到什么，随口便道：“那便一起，共赴黄泉。脚踩彼岸，动踏乾坤。”

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去，眸中瞬间光华流转，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无为跳下孔雀之背，轻轻落在阿桐脚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那只白色的小孔雀盘桓了两圈便凤翅大展飞走了，神狮远远眺望着，无奈地眨眨眼。

阿桐不可置信地将无为全身都摸了一遍，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圈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太在乎了，所以阿桐都忽略掉了无为周身的佛光，一心只是他有没有受伤。

阿桐被自己的愚蠢给憋到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根本停不下来。无为紧紧抱着她，脸上笑意潋滟，眉目恬然。

笑了许久，笑着笑着，阿桐就哭了起来。无为惊讶，忙拍着她的背，问道：“怎么又哭了？我不是好端端的么？”

阿桐放开手，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道：“原来你未成佛，我还是灵时，我们都不能携手一生。如今你倒成了佛，我却成了魔，注定要势不两立了！”

无为轻笑出声，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殊途同归罢了，小傻瓜！”

阿桐还是不解，摇了摇头。

无为却道：“我已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阿桐更加迷惘，无为却将她搂进怀中，缓缓说道：“菩提本在我心，三百年前我若遵从内心，流霞峰云渡崖的禁制必然形同虚设，你也不必受这般苦！可我当时被恐惧蒙蔽了心智，自己枯坐三百年，还害得你被迫入魔！”

阿桐抬手拭去泪痕，可那里擦得完这泪如泉涌，只得靠在无为怀里闭上了眼睛。

原来那些旧弃的时光，从来都未曾虚度！

原来他也曾全力以赴地想要留住我的性命！

再没有什么山盟海誓，抵得过这支离破碎的岁月残片！

过了许久，阿桐自嘲地笑道：“好不容忍了几百年不去见你，一心修炼。谁知飞升的关键时刻，你却掉进我的怀里。好不容易把你救醒了，你却只盯着我的碧玉簪子看。我以为还是入不了你的法眼，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绝望！”

无为吻了吻阿桐的额头，眼眶也有些湿润，慢慢说道：“我是被你碧玉簪上的孔雀图纹惊呆了，那玉簪可是你阿娘留给你的念想！几百年没见到你，你却在玉簪上刻上了我的样子，怎么不叫我动容！”

阿桐泛红的眼睛闪了闪，嘟着嘴问道：“所以，你是因为碧玉簪才对我动了心吗？”

无为从袖中掏出那支碧玉簪子，斜斜插在阿桐乌黑的发髻中，又捋了捋阿桐额前的碎发，道：“何时动的心，我也不知道。那些年你独自修炼不再跟着我，我也每次都绕了很远的路去朝暮溪喝一口水。只是再也没有小阿桐跳出来，一脸笑意的来抢我的半碗水喝了！”

阿桐又嘟起嘴，埋怨道：“那年你生辰，我去给你送朝暮溪的水喝，你明明自己吐了！吐了也就罢了，还皱眉！”

无为捏了捏阿桐的脸，疼的阿桐“嘶”了一声。

“你自己没尝一口吗？那碗水才不是朝暮溪的水，又苦又涩！”

阿桐瞪了一眼无为，反驳道：“明明就是朝暮溪的水，我亲自去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