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起身坐到榻边,握起阿桐的手,细细揉搓着。往事一幕幕地在她眼前晃过,岁月难埋。
“做人难,做佛亦难。前半生败给天命,后半生败给世俗。”
“年少懵懂时一心只想着要逆天改命,以为舍弃的不过是一段心痛的回忆!”
“后来久经挫折、沧桑历遍,等到风霜满头时才发现,少时丢弃的才是人生里最美的风景!”
“即便后来英雄盖世、天下无敌,再想寻回那一份珍贵,岁月长廊上却是再排不下续写的华章了……”
岁月不知轻重,疼痛外人难知!
飞寻懵懂不知兄长所云,便坐到临渊旁边,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
临渊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捏捏他的耳垂儿,心里小声说:“幸好,我们还来得及!”
飞寻便靠在临渊的肩头,陷入沉思。
其实临渊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天命、世俗、前世、今生、过往、眼前、纠缠不休……可他也理不出头绪,只能暗暗压下。
兰珠儿取来羊血,晓棠帮忙喂给阿桐喝下去。卉儿和栗儿出去又拿了些炭火添进火盆,也帮着给阿桐揉搓四肢。
扶风魔性每上一层,阿桐拮抗之力便多加一层,噬髓拆骨之痛便加重一层。
无为守在阿桐身边不眠不休,可是他替不了阿桐的痛。即使在梦里,阿桐也是痛入骨髓的,一夜比一夜更痛。
三日之后,羊血已经不能缓和阿桐之血的寒凉。兰珠儿抱着冰冷的阿桐,哭成个泪人。晓棠亦崩溃到躲到帐篷外面,无声流泪。
神狮伏在榻前,用舌头舔舐阿桐的手。无为摸摸神狮的脑袋,问道:“大狮子,我们还有希望吗?”
神狮将头埋进无为的怀里,哼唧哼唧,似在哭泣。
无为伸出胳膊,食指在手腕上一划,鲜血便涓涓流出。
兰珠儿大骇,忙道:“护国法师,用我的血好不好?”
无为摇头道:“如今,只有我的血才能保住她!”
兰珠儿一脸惨白,咬着唇将无为的手腕送到阿桐唇边,扭过头不敢多看。阿桐吸了几口,身体里的寒气便退去一些,兰珠儿的脸色才稍稍正常了一些。
晓棠抱了两个热水袋放进阿桐和兰珠儿的怀里,实在不忍心去看无为喂血的场面,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帐篷。
若喂一两次血,便可救了阿桐,兰珠儿和晓棠就不会这么难过。
因为不知道会过几天,无为的血也暖不了阿桐的冷血!那时又当怎样?或者无为要一直这样喂下去,怎么能支撑得住?
军营空荡荡的,所有的兵士都去激战了,连卉儿和栗儿都上战场拼杀去了。战况激烈,人人都分身无暇。
晓棠躲在一个空空的帐篷背后,哭到不能自已。
爷爷总说人这一辈子要做到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可是,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甚至透支着生命,却依旧换不来一场圆满!
这样的天命,怎么听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