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雪和石老三匆匆赶回城东破庙时,庙外已三三两两聚了几拨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二人是经历过几个月前夜庙之乱的,这时也已经长了心眼,不知那些路人又有谁是藏了洋枪,奔着那江月容来的。
他们看到,大殿里的叶衡将两柄长剑摆在身前,微闭着眼默默坐着,气息平稳,面色平和。那一双宝剑在佛前闪着骇人的寒光,惹得围观众人议论纷纷。叶衡身前的一滩水渍,透着隐隐的血色,让野雪心头一紧。
“石老三,拦着这些看热闹的,别让他们进去。”野雪仓促吩咐了一声,便迈着大步向庙里走去,却只留石老三有苦难言,不得已忍着性子费着口舌把庙门口清出一片空地来。
野雪进了大殿,也不与叶衡搭话,却径直走向深处禅房外,有些粗鲁地拍了拍门喊道:“女施主,你可安好?”
话音刚落,禅房里传出了那女人的声音道:“谢大师关怀,小女子无事。”
野雪微微舒展开眉头,朝叶衡望了一眼,轻声对禅房里的女子道:“那剑客,可曾为难你们母子么?”
“不曾为难,他只坐在大殿里,没有进过禅房。”
这时野雪才终于放下心来,缓步走到叶衡身边,低声道:“剑客,你这事做得太鲁莽了。我们昨夜好心收留你,你怎么倒要把恶人引到我们的住处来?”
叶衡却淡淡笑了笑,道:“大师这话,可委屈我了。我写下那封战书,不是为大师着想吗?”
“如何是为我着想?”
“大师昨夜说,武昌城里新官还未到任,城中无人镇守,你要维护这武昌城的太平。这话,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江月容夜袭千总府,杀千总父子和赵贞元,身背赏银三百两,她是不是恶人?”
“若真是她做的,自然是恶人。”
“试问大师,你知道江月容在何处吗?”
“这个……不知。”
“知道江月容什么模样吗?”
“没见过真容。”
“知道去哪里寻江月容吗?”
野雪沉默不语。
叶衡微微扬起嘴角道:“我今日与江月容决战,便是为大师把她引出来。江月容身背几条人命,若我能胜她,便是为民除害,为大师出一份力。纵我技不如人,有大师相助,也可捉拿这恶人,不是省了许多工夫吗?”
“就算是好心,这事也应当先于我们商量,怎么擅自就做了决定!”野雪低声喝道,“你我有武艺傍身,自然不怕。可这庙里还有一对孤儿寡母,万一那江月容对她们不利,却如何是好?”
“这便有赖大师相助了。”叶衡重又闭上眼,轻声道,“等江月容来了,我自与她决战,大师专心保护那对母子便是了。”
野雪没有注意到,说这话时叶衡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日渐西斜,城东破庙外的围观人群越聚越多。
石老三渐渐应付不来,也只好躲进了大殿里,牢骚阵阵。野雪守在禅房门外,面色有些焦躁。他不安地盯着人群,却不知江月容是否已经藏身在那人群中了。
只有那叶衡,在两柄宝剑前端坐着,微闭双目,风雨不动,就跟他身后那佛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