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九年冬,江浙,宁波城。
三江口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喧嚣而嘈杂。
这里,有一个与长江沿岸上几乎所有码头都不一样的地方——这码头有洋人的商船往来。
这一日早晨,一艘洋人的商船上,却走下来一个穿着大清官服的老者,引来了码头上不小的议论。
那官员寻了附近的一个伙计,问道:“你可知道,这宁波城里最厉害的镖局是哪家?”
“最厉害的?”伙计寻思了片刻,道,“当是沙家镖局,就在码头边上。”
“他们走得江路吗?”
“走得走得!他们镖局就是专保江路商船的,这条江熟得很!”
“你这话可当真?”官员谨慎地问道,“我今日所问这事可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句虚言!”
“大人问话,小人自然句句照实说,不敢欺瞒大人。”
“这便好。”官员说罢,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交到了那伙计手上,“今日你这些言语,是为大清国续了五十年命。”
那伙计握着银子,如堕梦中,急忙跪下身子,欣喜地叩起了头。他虽听不懂那官员说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却知道手里这银子的分量。
三江口的码头外不远处,便有一个大宅院,门面上挂着一个硕大的招牌,写着威风凛凛的“沙家镖局”四个大字。
镖局的大院里,一个少年将手中的棍棒舞得虎虎生风,引得四方仆从兵丁阵阵叫好。那棍棒时如蛟龙出海,时如猛虎扑食,进退似闪电,落地似惊雷。少年就这样舞了许久,却不见丝毫费力模样。
“少爷这功夫,越来越精进了。”仆人们私下议论着,“我看,再过两年,少爷就要强过老爷了!”
那少年听着仆人们这议论,更觉这臂膀涌起无尽力道,更把那棍棒使得上下翻飞,只见棍影,不见棍形,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却有一个老仆暗暗对众人笑道:“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狼’。少爷这棍法固然厉害,但跟老爷比起来,毕竟欠了二三十年道行,不可同日而语。”
这句话,却让少年手中一紧,棍势却突然收不住力道,猛砸在地上时竟把那棍子给砸折了!
少年心里一惊,知道这是自己力道乱了。旁边看客却有许多人不识其中门道,反高声叫好,只喊着“少爷好厉害,把棍子都打断了”。
却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从大宅外跑了进来,穿过这大院,疾步到了老爷的卧房外,立住了身形。
众人都安静下来,那少年也收了断棍,怕弄出声响来打扰了下人给老爷说话。
“老爷……”下人在门外对着那卧房高声喊道,“门外有个官员,来找老爷托镖,说是趟江镖……”
屋中沉默了半晌,忽然响起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嗓音。
“托镖的是哪里官员?”
“从江苏来……”下人答道,“说是东台知县,名叫魏源……”
众人都在院中等待着,屋里却沉寂了许久。
忽然,那屋门猛地打开。满院的仆从都急忙躬下身子,给屋中人恭敬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