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鹤循着老先生的手指望去,见是老师说的是秦狼,便带着些得意笑道:“这天下间,能入老师法眼的怕还不到二十人。江门里能有一个弟子得老师如此评价,已是十分难得了……”
“两个……”尉迟先生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江南鹤,“一个是那哑巴,一个是你。”
听到这话,江南鹤微微有些惊讶,抬头看向了尉迟先生。老先生却只忙着对众弟子训斥发火,没工夫理会江南鹤此时的情绪。
江南鹤轻声笑了笑,直起了身子往堂外院落望去。他看见,众弟子清开了院中的兵器架,扫净了昨夜留下的片片积雪,生出了一片空地来。尉迟先生指挥着众人在院子正中央摆上了几个风箱火炉,火炉四周又布下了许多铁凳大锤,更命人搬来一个水槽,却在槽中倒满了油。这架势,让江南鹤心中微微一颤——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五台山上一般。
“老师……”江南鹤惊喜道,“您要在此锻兵刃?”
尉迟先生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你这小崽子,总算三十年前没白教你!”
待布置停当时,时候已到了临近正午时。院落里已布置得跟铁匠铺一般,众江门弟子累得几乎不能动弹,只瘫坐在院落里歇脚。
本要来领着众弟子进行演武操练的江南虎看着院中这架势,缓缓摇了摇头,凑到兄长江南鹤身边,小声道:“大哥,尉迟先生这般闹完,怕耽误了江门弟子习武……”
江南鹤却微微笑道:“弟子们日夜操练,也辛苦了,就让他们今天休息一日吧。”
江南虎脸上却有些不悦:“这些弟子武艺还不精熟,不可有一日荒废。大哥,下午便不要再让弟子们给尉迟先生干活了吧。”
“老二,你稍安勿躁,再等等便好。”江南鹤微笑道,“等会的光景,你若不专心看,怕就是你一生之憾了。”
江南虎茫然不解,顺着江南鹤的眼神往院落里望去。他看见,那尉迟先生点燃了炉火,脱去了上衣,竟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这老先生看上去年老体弱,却没想到衣服下原是一副堪比青壮的身板,比起这些习武多年的江门子弟也不遑多让,直让满院的弟子们都暗暗称奇。
老先生也不理会众人的惊叹和议论,缓缓取过一支长钳,把弟子们从城中早市上买回来的铁材夹起,探入了火炉中。炉火一腾,那尉迟先生的面容忽然正色起来,周身散发出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强大气势。他摆开身形架势,双腿马步一蹲,两臂肌肉一紧,竟隐约把那长嵌举得似一杆长枪一般。铁块烧至通红时,老先生腰马一转,手中长钳顺势从炉中抽出,在半空中翻舞半圈,惊起四周一阵惊呼,却稳稳转落到一旁铁凳上按住。他脚底忽如生风般腾挪,单手顺过铁锤,身法竟似一个武术高手般精湛。手中重锤落下,板上火星溅起,一声声鸣响如战鼓轰隆。老先生身姿挺拔,双目炯炯有神,仿若江湖剑客决战生平劲敌,又似沙场名将指挥千军万马。
众弟子与江南虎望着老先生那姿态动作,如痴如醉,只觉这身法似暗藏乾坤大道,每一番动作都如有神灵附体,不可亵渎。
江南鹤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脸上舒展开眉眼,出神入迷,喃喃念道:“这便是传闻中的‘天工尉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