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除夕夜里,城东道成寺被十多根蜡烛照得如白昼一般。
佛陀的面容在一殿烛光间熠熠生辉,像活过来了似的。
佛前的供桌被野雪搬了出来,石老三清去了桌上的物件,江月容摆上了一桌酒肴。正中间的烧鸡香气四溢,荤腥气味弥散了整个大殿,让吃惯了粗茶淡饭的这些庙中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酒肉上了桌,江月容转过身向那佛像合掌拜了拜,却受了那石老三的嘲笑。
“它是泥塑的,还能怪罪你怎的?”石老三指着那佛脸道,“你看,它还望着这烧鸡傻笑呢!”
那佛脸上挂着慈悲的笑,也不知是为这些庙中人高兴,还是超度那烧鸡的亡灵。
江月容暗暗笑了一声,对那石老三挖苦道:“你好歹是个头陀,说这话不怕佛祖责罚你吗?”
石老三却慨然笑道:“我这头陀,是个假的。那个和尚,才是真的……”
说着,他手上一指,正指着了那准备偷鸡腿吃的野雪和尚。
“嘿!大和尚,你当着佛爷的面怎么这么没羞臊呢!”
“什么羞臊?我是为了救你,将来佛祖责罚你时,我得吃过两口肉才好一起下地府把你捞上来!”
“你这大和尚!别把鸡抱走!给我回来!”
江月容看着这和尚头陀打闹起来,却乐得前仰后合。她忽然想起,这是吕良死后,她过的第一个除夕夜。想到这里,她脸上缓缓褪去了笑意,手却不自觉抚向了身后背袋里那对着四方烛火拍着巴掌的孩子。
这桌酒菜,不知布置了多久,才终于落定。满桌珍馐,冒着腾腾热气,叫人垂涎欲滴。
三只酒杯凌空一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响。杯中酒一饮而尽,余味却在齿颊间久久不散。
“好酒!”野雪熬过酒劲,只觉浑身一暖,涌起了无穷力道无处施放。
“你这和尚,原来还知道酒好酒坏!”石老三哈哈大笑道,“我亲自去挑的酒,必是佳酿!”
“只可惜,还少了些余韵。”江月容却淡淡说道,“总觉得这酒不醇,像是掺了水。”
“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酒!”石老三慌忙道,“有的喝便不错了!吃菜!”
三人一番狼吞虎咽,甚至来不及说上两句话语,片刻便把这一桌酒菜席卷了大半。撑着肚子打着饱嗝,三人只觉这辈子也没吃得这般尽兴过。
“可惜,庙里住持大师不在……”野雪忽然道,“咱们留些银两,等那住持大师回来,咱们也为他吃一顿酒菜!”
江月容心里微微一颤,却是那石老三微醺着笑道:“你这笨和尚!那住持大师回来,若是知道咱们在这庙里喝酒吃肉,非打死你我不可!”
野雪嘿嘿笑了笑,又忽然想起什么,懒懒地说道:“住持大师且不管,那风大夫救了我两条性命,这酒菜该请他也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