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紫苏收了火龙杖,轻轻杵在地上,眼中的神采也随着这手杖落地而骤然散却了。
她望了眼江月容,见这个年轻女子低垂着眉眼一脸谦恭模样,怀抱着孩子又不失几分温情,在缤纷竹叶下竟似个画中人一般。唐紫苏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怜爱,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她忽横下眉眼,忘却了那些旧事,作出一副冰冷的腔调对江月容道:“今日,我先教你这绝技的道理,却没时间教你这机关的构造原理和操使技法。这些东西,需一步步来,循序渐进,经年累月练习才能有所成就。就像你练刀法暗器,其中道理三言两句便能讲明,可要施展出来却是要花工夫的,没有当场便能学会的。”
“月容明白。”江月容微微行礼道,“那……前辈还要在这武昌城住多久?还住那城东道成寺里吗?月容今夜回去琢磨,明日再来向前辈讨教学习机关术的原理,如此安排可以么?”
“不……”唐紫苏锁紧了眉头,低声道,“你明日不要来找我,现在也不要回那城东破庙去。”
江月容一愣。
唐紫苏也不解释,只匆匆说道:“我要你现在就启程,从北边绕过武昌城,不要暴露了踪迹。绕过了武昌城,直往西去到蜀中寻唐家堡。到了唐家堡,若有人拦你,你就以桂荏为暗号,他们便知道你是我派去的,自不会为难你。”
江月容愣了愣,困惑道:“前辈是要我去唐门?”
“不错。”唐紫苏轻声道,“今日我已授你唐门技法,从今往后你便是唐门子弟了。到了唐家堡,暗器你大可不必学,可找师兄师姐教你些机关术的基本。等我回了唐家堡,便教你这乱雨摧花的操使技法。在唐家堡,你有危险,唐门可以保你,比起这武昌城外,每日在仇人眼前动作要安全得多。”
唐紫苏说得似理所当然一般,江月容却听得焦躁不安——若去了蜀中,何时才能回来,过多少年才能报仇?何况若就这么走了,道成寺后院里三位兄弟的墓碑要由谁去照料?对野雪和石老三要如何交代?
“这般走得太仓促了,我当回一趟破庙,收拾些物件再走……”江月容说着,便要往竹林外走去。
“来不及了!”唐紫苏有些粗鲁地拉住了江月容的衣服,“你此刻若回道成寺去,便是自寻死路!”
江月容猛然心惊,但她回首看了看唐紫苏手里的火龙杖,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竹落叶,心中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面色渐渐冷峻了下来。
“前辈……”江月容冷冷道,“你今日领我到这老竹林中,本意……是要杀我的?”
她抱紧了怀中孩儿,不让他看到自己此刻阴冷的面容。
竹林里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了起来。四周雪竹的亮色交错着,把阳光反射出道道波纹,随着清风在林间摇曳飘渺。
两道目光,在这摇曳光纹间交锋着。似有万千情绪在这场交锋中挑落,散往四方。
唐紫苏的手轻轻一松,江月容衣衫落回,暗示着这场交锋分出了胜负。
唐紫苏叹息了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否老人家眼眶总容易湿润,这一闭眼时,唐紫苏眼角的皱纹间隐隐散出些许晶莹的光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