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江门大宅。
江南鹤从沙湖桥边回来,神情有些恍惚。
在那篝火旁,面对着一个天下闻名的暗器高手和一个敌我不明的厉害刀客,他不敢有半分大意。明明只是说了一夜话而已,江南鹤却觉得像是力战了整整一天般疲惫。
推开大宅正门时,他没有听到演武堂的方向传来弟子们的习武声,只听到些许凌乱嘈杂的声响。他微微一愣,却随即低沉下了脑袋。他明白,江南虎还卧病在床,不能起身,自然也就无法如以往那般督促弟子们操练。
没了江南虎,江门便像是维持不下去了似的。
“让弟子们都去演武堂吧。”江南鹤对身旁的仆人道,“今天我带大家操练。”
仆人却面露难色,轻声答道:“门主,弟子们都在照顾二门主呢……”
“照顾二门主?”
“是啊,整整一夜了,谁都没休息……”仆人委屈道。
江南鹤急忙快步走过了白虎堂,一进后院便看到来来往往的弟子们端着些水盆毛巾来回奔跑,累得大汗淋漓。
“二门主昨夜发烧得厉害。”仆人在江南鹤身后道,“脑子也像是有些糊涂了,连话都说不清。一会喊热,一会喊冷,整晚都没消停。吃也不行,喝也不行,什么东西进了嘴里都吐出来,这一天下来都没咽下半粒米去……”
江南鹤听得心痛,急问道:“没找过大夫来看吗?”
“找过了,一晚上工夫,全城的大夫都跑遍了……”仆人哭丧着脸道,“可这唐门的毒,没人会解……”
江南鹤不再询问,只快步往江南虎的屋子跑去。推开屋门,还未及说话,他便看到平日里那威风凛凛的江门二门主如今却似个瘫子般躺着,口里喃喃喊冷,身上却盖了三五床被褥,脸上腾腾冒着虚汗,由身旁弟子拿着毛巾不断擦拭着。
江南鹤呆立在门前,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时竟发不出半点声响来。
“门主……”江南虎身旁的弟子见了江南鹤,急忙行了个礼,又把嘴凑到床上江南虎的耳边唤道,“二门主,门主回来了……”
江南虎吃力地睁开眼,轻声唤了句“大哥”,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却迟迟说不出口去。
“门主,解药拿到了么?”那弟子看向江南鹤,眼里满怀着希望,“二门主昨夜意识还清醒时告诉我们,今早门主就会取了解药回来……”
江南鹤却把紧紧握拳的手背到身后,低垂着眉眼,沉默不语。
看到江南鹤这般表情,那弟子脸上的希望缓缓地散去了。
却是江南虎颤抖着微微抬起了胳膊,对江南鹤摆了摆手。
“无……无妨……”他努力地说着,“迟些……也可……”
说罢,他像是耗尽了刚刚积蓄起来的一丝气力一般,猝然摔下了手臂,口中沉沉喘起了粗气。
弟子急忙又捡了块干净的毛巾,为江南虎擦拭脸上冒出的汗水。
江南鹤默然伫立了许久,一双手在身后紧紧捏住,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肉里。
“照顾好二门主。”他忽然低声吩咐道,“等着我,今日必能带着解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