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江门中还有如此后辈,能破我的毒……”她有些颓然地说道。
“三叔已经不是江门的人了。”一旁的江月容轻声道,“他与我一样,都被赶出了江门。”
唐紫苏看了看江月容,心中顿生出无尽的愧疚来。
“我险些害死了你……”她颤抖着嗓音道,“你不恨我么?”
“恨。”江月容决然道,“你险些坏了我复仇大计,更险些害得我这孩儿冻饿死在那老竹林里。若我真的死得如此不值,将来就是化作厉鬼也不饶你。”
唐紫苏听得心里一紧,却迟迟不敢回话辩解。
江月容却不看她,只凝视着那佛陀像,冷冷道,“但三叔告诉了我,你当年是如何一个女魔头,我反而有些困惑了。”
“困惑?”
“唐紫苏……你果真是传闻中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头么?”
唐紫苏的眼中,失去了神采,只如行尸走肉一般:“江湖人恨了我几十年,不是女魔头是什么?”
“可我这两日见你为人,却不是无情之人。”江月容道,“以你的本领,若果真出手不留情,我早就死在你手上了。尸魂散,是留人一丝活路的奇毒。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之人,怎会调配出这般毒来?”
唐紫苏轻声笑了笑,道:“江月容,我若实说,怕你笑我。”
“前辈单说无妨。”
“因我老了,心便软了。”唐紫苏说着,抬起眼,与那俯视众生的佛陀相视着,似一个渴求脱离苦海的凡人,贪婪着西天极乐净土上洒下的一丝光亮。
“我这一生,杀孽无数,也树敌无数。”唐紫苏慨然道,“我一直以为,江湖险恶,只有让所有人都怕我,才能保护好我的女儿。可没想到,那些记恨我的人,正是因为杀不了我,才杀了我的女儿。那时候,我恨透了这世上所有的人。我把毕生所学都用在了复仇上,立誓要杀光所有的仇人,不论他们有没有动过我的女儿。可我越杀,仇人便越多;杀得越是残忍,反倒越让那些仇人心志坚定。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为女儿报了大仇,只知道我成了江湖上人人不齿的魔头。如今想来,也许害死我女儿的,是我自己才对。”
说罢,她望了江月容一眼,只觉这丫头眉眼间那不屈的神采,与她脑中那已渐渐模糊的女儿的容貌毫无二致。
这大概才是她想收江月容为徒真正的缘故吧。
“前辈是想劝我,不要去寻江南鹤报仇,随你去唐门?”江月容冷冷道。
唐紫苏脸上一怔,随即却低下头笑了。
“我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早年间自己太执迷了。”她轻声说罢,眼中忽然闪出一抹异色,似刀刃上的光亮一般,“但是,江月容,你还年轻。若有血海深仇而不报,还配做什么江湖人?”
她手上忽起一阵力道,把那戚家长刀如镖箭般破风一掷,直奔江月容面容而去。
江月容眼疾手快,左手一探,便稳稳把那戚家刀抓在了手中。
“江月容,我当把这几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你听。”唐紫苏的脸上绽开了邪异的笑容,似几十年前那厉鬼魔头又附到了这身躯上,“等你听完,你当分明究竟谁是你的仇人——然后,你用这柄长刀,亲手取他性命!”
江月容转过刀身,露出一张英武的面容,嘴角微微扬起,眼中如藏刀剑。
“前辈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