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良醒来时,感到一阵轻柔的起伏,让他微微有些眩晕。
这几个月来走了三五趟江镖,坐惯了江船,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在船上。
“总镖头,少爷醒了……”一个老镖师的声音,从沙子良身旁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沙子良的肩头上。
“子良,好些了么?”是沙黑虎的声音。
沙子良缓缓睁开眼,适应了刺眼的光亮。光影落定时,眼前是沙黑虎关切的神情。
“父亲……”沙子良轻声唤着,正要动动身子,却觉得浑身都酸痛着,使不出多少力气来。
“别动……”沙黑虎心焦地说罢,又换了副轻柔的嗓音道,“你身子还没恢复,先躺着便好。”
说着,沙黑虎从沙子良额头上取下一块湿巾,又换了一副热的敷上。
沙子良这时才发现,自己是躺在船舱的床上,受着众镖师的照料。浑身的虚弱无力,想来是因为救父心切,淋了大雨,又用尽了力气打了一场吧。
说起那场大雨……
沙子良微微心惊,细细向四周听去,却听不到船舱外的雨声!
“父亲,我睡了多久?”他有些惊慌道,“我们还在武昌城么?”
众镖师听罢,都轻声笑了。
“看来少爷这是威风没有耍够,还想回去再打一场哩。”老镖师在一旁打趣道。
沙黑虎欣慰地望着沙子良,为他拉扯了被角,轻声道:“我们已经离了武昌城几十里地了,正顺江而下,去往宁波老家呢。若再不回去,就要误了下趟镖的行程了。”
沙子良看着父亲平静的神情,却有些不安道:“那……江月容……如何了?”
听到这里,沙黑虎微微皱了皱眉,又轻轻舒展开来:“孩儿,你不记得了么?你亲手杀了她……”
磅礴大雨中,一招回马枪出,一道血光乍现……
沙子良愣了愣,藏在被褥里的双手稍稍颤抖了一阵。
一旁正打趣的老镖师,此时却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没看到江月容的尸骨,不能为亲手刺她一枪,为夫人报仇!”
“没看到尸骨?”沙子良轻声问道。
沙黑虎点了点头:“江月容中了你一枪,我们也都看到了血迹。你晕倒后,我们听到一声屋顶垮塌的声响,猜测江月容摔入了那片小巷的其中一间小屋中。那和尚在小巷外守着,没见任何人影出入,猜测江月容定是死在了小巷里。可那小巷废弃多年,我们寻不到路进去搜找,那场打斗又引来了官府的人——武昌城,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界,该守的规矩还是该守,何况我们自己人也是人人带伤,亟需救治,便收队回船了……”
沙黑虎正说着,一旁的老镖师却笑着插话道:“总镖头现在说是看我们带伤才收了队伍,其实当时只是担心少爷你,说你淋了雨,烧得厉害,怕你有闪失,才仓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