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邦安接到裴峪通知后,赶紧备上之前准备好的重礼,让一个小厮挑了个担儿,跟着他一路小跑往裴府奔去。
裴峪引着他俩从角门进了府,随后径直带着张邦安到了书房。
裴克庄站在一张宽大书桌后已等待他多时,蔡京的那封回信正静静地躺在桌上。
张邦安正要上前行礼,裴克庄挥手将他制止住,声音有些低沉,“邦安,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之前和你们商议的事有了变化,兰家人我得放了。”
张邦安满脸堆笑,“裴相公,有事好商量嘛!我们梅家是非常有诚意的,您看,我奉梅员外之命,又给您备了一担子薄礼,已经挑进贵府了。”
他还以为裴克庄将兰家人抓了之后,按兵不动、沉了几天就是为了坐地要价了。
“这不是钱的事儿!先坐下来说话吧!”裴克庄朝桌前的一张玫瑰椅指了指,无力地坐回了他那张宽大厚重的乌木圈椅中。
张邦安瞧他的神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忐忑地往玫瑰椅上坐了半个屁股,前倾着身子期待着他进一步的解释。
裴克庄叹了口气,“得亏我给蔡太师送了一封信,原本想的,既是向他邀功,也是为了探探他什么态度。
谁知道太师宽宏大量,言语间不赞成再严惩陈邦光,所抓的疑犯如无确凿的证据,赶紧将人放了,别在单圭这件案子上多做文章了!”
张邦安听了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他身子晃了晃,面若死灰,心中哀叹,“机关算尽,大费周章,难道就要前功尽弃,止步于此?”
裴克庄睨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道:“也不知道兰家是不是找了门路,寻到了太师的庇护?抑或陈邦光有可能要起复重用?还是太师和太子走到了一起,对太子旧臣得另加照顾?总之,这个案子是不能再深挖下去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说了,这几个人我都亲自审过了,事情的发生虽然有些离奇,但凭我多年的审案经验,看得出来他们是无辜的,屈打成招的风险太大了。这事,就此罢手吧!就这两天,我就得把他们给放了!”
张邦安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事情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兰景祥的各路关系梅太常都细细排查过,他没这本事攀上蔡京这么大一座靠山,如果那样的话京城茶庄的排行早就是兰梅杨柳了,梅家也不会贸然对其下手。
事情已经走到如此地步了,怎么办?!不能就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打死张邦安也想不到蔡京出手阻止这个案子是为了不挖出真正的凶手程风,以免影响了他的寻宝大计。
而程风也没想到自己被殷烈天拉着参与到寻找系舟山宝库一事会救了兰锦心这一家子。
冥冥之中,芸芸众生,各种机缘,环环相扣,有心栽花者花不开,无心插柳者柳成荫,杀机竟然会化为生机,死局竟然会走出活路,只是这个当局者还恍然不知而已。
“扑通!”张邦安拉开衣襟,竟然往地上重重一跪,向裴克庄拜去。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赶紧给我起来!”裴克庄霍地站了起来,见他一副死缠烂打的做派,心生厌烦,言语间就不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