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小桥流水。

外墙粉刷乳白色，花园两侧，加盖凉亭。

凉亭错落别致，每隔五十米便会有一座，曲曲折折，如苍龙盘绕于此地，累积足有八百米。

一进门，便是一处宽阔的花园，花园里有四季的鲜花，不经风霜摧残，终年生机盎然，郁郁青青。

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高档的建筑，竟然是在一座山上。

院子里，有穿着古装的侍女，或修剪花枝，或擦拭台柱，或做针线活。

她们见到了叶无双，也没有起身来问好的意思，反倒是叶无双本人，见到有侍女从自己面前经过，驻足等待，等到那些侍女离去之后，方才重新抬腿上前。

这一幕，看得林北啧啧称奇。

看来，叶家这位太上长老，在叶家的地位相当高。就连这些普通的侍女，都有如此的地位。

不知是叶无双本人的意愿，还是这里所定的规矩。

“太上长老喜欢安静，静养独处。所以这座宅院里的人，没有必要，不会开口说话。”叶无双开口道。

林北没有说话，轻轻颔首。

跟随着叶无双，步行长达十分钟之久，三人这才在最深处的四合院停下。

“啪嗒”一声。

三人还未进门，门内就传来了一声茶杯破碎的声音。

一位身着粉白色古装的女子，盘着高高的发髻，身材高挑修长，虽然是侧着身子，只展露出一角的侧颜，却足以惊煞世人。

在这位年轻女子右手旁，还有一坐在黄花梨椅上的妇人。

妇人身着雍容华贵的宫装，长裙过膝，将一双腿全部遮盖住。她的外貌，不过三十左右，但是处处都散发着成熟的韵味。

那种沉稳，仿佛是经历了世事沉浮，见惯了大风大浪。

“太上长老！”

叶无双站在门外，双膝一弯，直接朝着屋内跪拜下来。

这看上去，不过三十岁的妇人，竟然就是叶家的太上长老！

叶无双下跪，林北无动于衷，他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那身着粉白色古装的女子。

此女，不是别人。

正是，君轻雪！

“轻雪。”一声低喃，令粉白色古装的女子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扭过头来，看向门外。

当看到那身形削瘦，站得笔直的黑发男子时，她的身躯，陡然一怔。再然后，两行清泪，自她的脸颊上流淌下。

“林……林北！”

“是我。”

林北一步上前，刚欲跨过门槛，他身旁的叶无双立即起身，将他拦住，“没有太上长老的口谕，你还不能进去。”

“无双，退下吧。”

正在林北与叶无双剑拔弩张之时，正堂里的妇人，开口了。

林北这才得以踏入正堂，“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林北！”

君轻雪脸上泪珠成串，正打算上前来拥抱林北，就在这时。

一声冷哼，让君轻雪娇躯一颤，她抿紧嘴唇，不敢说话，更不敢上前去迎接林北。

察觉到这一点，林北猛地转过身来，目光看向那端坐在上首位置的妇人。

能做到叶家太上长老这样的位置，此人绝对不简单。七八十年岁月的沉淀，那都是最起码的。但是这妇女保养的很好，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半点痕迹。

她的容颜，足以跟陈子瑶几女相媲美。

“你就是林北？”妇人率先开口道。

她的目光，毫不加以掩饰地，在林北身上，一寸一寸扫过，将他看仔细了。

“你抓了我的家人，却不知道我是谁？”林北目光微挑，语气并不客气。

就是这妇人，抓走了自己的亲人和女人，而且她刚刚一声冷哼，就吓得君轻雪抬不起头来，甚至连上前拥抱自己都做不到。

林北无法想象，她在叶家遭遇什么样的待遇，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父母以及陈子瑶，又遭遇了什么待遇！

想到如此种种，林北心头的火气根本压制不住。

龙有逆鳞，触者杀之。

“放肆！”叶无双轻喝一声。

“退下。”妇人挥手道。

“是！”叶无双抱拳告退，正堂里只剩下了林北、朱雀、君轻雪，以及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你似乎对老身，很有意见？”妇人淡笑地看着林北，启唇道。

“难道我该感谢你？”林北笑了，只不过，他脸上的这抹笑，不夹杂丝毫的温度。若不是因为他此刻根基受损，不能强行发力，他早已一拳挥砸过去。

妇人，暂时没有回应，就这样看着林北。

朱雀紧随在林北的身后，一言不发。

林北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妇人，其中的森然，任何人都能感觉到。

良久的沉默之后，是妇人率先打破了寂静。只见她抿唇一笑，“早就听过林北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愧，是我的祖孙。”

此言落定，林北和朱雀，俱是一怔。

林北眯起眼睛，打量着妇人，“你是……”

“叶家的王女，曾经林家林长生的糟糠之妻，叶素素。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妇人淡淡笑道。

“轰！”

仿佛是一颗重磅炸弹，在林北的耳畔炸响。

林北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面前的妇人，“原来，你就是叶家的王女。”

他下意识地，没有提及“叶素素”的名讳，无论如何，她与自己的老祖林长生，是结发夫妻。自己作为晚辈，不能提她的名字。

他没想到，叶素素竟然还是叶家的太上长老。

这可是自己的老祖，林长生那一辈的人，年岁绝对超过一百五十岁，竟然还风华正茂，生命力如此充沛，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但，就算她是自己的长辈，也不能对自己的家人，胡作非为。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涛汹涌，林北抬头看着叶素素，“前辈……”

“前辈？”林北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叶素素打断，她似是有些意外地看着林北，“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但是按照辈分，你应不应该称呼我一声祖母？”

“祖母，那是对亲人称呼的。”林北面色淡漠，“恕晚辈直言，我实在无法将一个对我家人下手的人，当成是亲人。”

一句话，让原本稍稍缓和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四目对视，林北和叶素素，都不说话。

一方，是为了自己的亲人鸣不平；另一方，则是为了自己身份和地位执着着。

直到某一刻，叶素素笑了，她的目光里，射出一抹精光，“不愧，是他的后人，跟他的倔强，真是如出一辙。”

“按照辈分来说，你是他第六代传人，”叶素素看着林北，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那个家伙，是一个十分固执的家伙。”

“他不喜欢，就表现得那么明显。从我们成亲之后，他从未碰过我。当时的我也是心高气傲，对他研究的领域不屑一顾。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过了数十年，夫妻之名，也是有名无分罢了。”

“直到他去世的时候。”

……

说到此处，叶素素略微顿了一下。

“长白山内讧，林家的那位剑祖，与林长生争夺族长的位置，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林长生穷极一生钻研平行宇宙，根本无心继承林家族长。而且，他除了本身的修炼天赋之外，在拉拢人脉、阴谋手段方面，完全比不上林苍生。”

“结局可想而知，林长生怎么可能会是林苍生的对手。在这场权势对决之下，他没有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长生的失败，我早有预料。我本以为，我不会他在乎他的死活，但是，在他死亡的消息传入我耳朵里的时候，我还是会感到难受。毕竟，是相处了数十年的夫妻，哪怕，有名无分。”

说到此处，叶素素缓缓闭上了眼睛。

自她的脸上，林北看到了一种落寞，甚至是一种痛苦。

她，似乎对林长生的死，很在意。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忘却。

“不过，我没有什么好同情他的，他可比我幸运多了。”再次睁开眼眸时，叶素素的脸上的落寞，已经尽数消失。

“他虽然死了，但是他儿孙满堂，自己那一脉的香火，一直延续了下来。而且，他的后人还在华国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堂，比他当年出色多了！”

“而我呢？作为他的结发夫妻，我浪费了数十年的光阴，最后落得一个被家族接回的下场。他林长生，是林家的天才，我叶素素也是叶家的王女！”

“我嫁给他，并不算埋没他。更何况，这么多年的名义夫妻，我一直守身如玉。他却与侍女苟合，生下子嗣。我，照样没有追究。”

“回归叶家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再续红线，一直到现在，孑然一身。我没有子嗣，更没有半点香火。”

“可是，我不恨他林长生，我也没有对那个侍女下手。我叶素素，不屑做这些事。要怪，只能怪我们生于望族，命运如此。是家族，让我们两个本就不合适的人，凑到了一起。”

“你说，我叶素素有错，那我问你，我错在了哪里？”

一番话，说得林北都沉默下来。

如果，事实真如叶素素所说，他真无从责怪她。

至少，她对于林长生，对于林家，没有做任何错事。

反倒是林长生，在某些方面，愧对叶素素。

二人成亲之后，林长生与侍女结合，直到最后死，都没有碰叶素素一下。他，确实没有尽到丈夫的职责。

“此事，确实是我的先祖，对不起你。”林北深吸一口气，启唇道：“我无法代替我的先祖，跟您说对不起。我只能代替我自己，向您表达歉意。”

说着，林北弯腰，对着叶素素鞠躬一拜。

叶素素，正襟危坐，就这样看着林北弯下腰来，对自己郑重行礼。

见到这一幕，叶素素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柔和了几分。

待，林北直起身子，他看着叶素素，“不过，你所说的，是你和我的先祖的事。接下来，我想跟你谈谈，我与你的事。”

“哦？”叶素素露出饶有兴致之色，洗耳恭听。

“我的家人，何在？”

“你放心，他们都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叶素素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