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路上黑灯瞎火的,秦筝为了不拖后腿,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看路逃命上了,现在才注意到太子的情况。
自己好歹是靠着他才能安然逃到这儿来。
秦筝犹豫了一下,上前询问:“殿下,是伤口裂开了吗?我帮您重新包扎一下?”
“没事。”他冷声拒绝,眉头锁得死紧。
这里不是久待之地。
太子看向秦筝,忽然道:“朕……”
朕?
秦筝正觉得奇怪,就听他继续道:“正好你有选择的余地了,我知你并非自愿嫁我,你若想回去找沈彦之,就藏到马厩后的草料堆里去,等沈彦之到东宫后再出来。”
后面一个选择他没再说,楚国大势已去,他身负重伤,带着秦筝只怕很难逃出去。便是逃出宫去了,也得东躲西藏过日子。
他这番话倒是让秦筝越发惊愕了。
书中的棒打鸳鸯的草包太子,在亡国后大彻大悟了?
太子看秦筝许久不出声,出声问她:“如何?”
远处的烧杀抢掠声在这边依然能听到,这一路过来,秦筝也瞧见了不少衣衫不整死去的宫女。
经历过前两次的期待后,秦筝现在已经对沈彦之来救自己不抱多大希望了。
书中写他自责去救太子妃晚了一步,现在秦筝算是明白他这一步到底有多晚了,若不是太子没像书中一样狗带,只怕她这会儿也已经凉了。
秦筝可不敢一个人躲在马厩,万一一会儿叛军比沈彦之先找过来,她简直不敢想象。
她赶紧摇头:“我跟殿下一起走。”
听到她的回答,太子神情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只微微抬了下手,示意她继续抓着他袖子。
秦筝赶紧薅住了,她也不知为何,被允许继续跟着他,她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太子一路都很沉默,带着她七拐八拐地在交错复杂的宫道间躲开四处抢掠的叛军,躲不过就拼死一搏。
也正因为如此,太子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脸色也更加苍白。
一开始还是他带着秦筝走,到后面已经是他认路,秦筝当跟人形拐杖扶着他走。
二人躲进一处偏僻的宫墙时,秦筝压低了嗓音问他:“殿下,我们是去找父皇吗?”
一路上都沉默的太子突然冷笑一声:“那个昏君也配?”
“昏君”两个字从太子口中说出来,委实有点惊到秦筝了。
楚炀帝好歹是他老子,太子醒来后这么六亲不认的吗?
太子似乎也意识到他那句话有些不妥,接下来他除了指路,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秦筝也就想着人家好歹是父子,随口那么一问,太子不愿提楚炀帝,她自然也不再提,自己差点就被楚炀帝派人勒死,太子不去找楚炀帝,秦筝高兴还来不及。
太子路上又杀了十余个叛军,二人才安然走到了西阙门,但前方宫门紧锁,根本没有出路。
远处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夜风把叛军的怒喝声送了过来:“方才有两个太监往西阙门逃去了!快追1
太子像是不知道前是绝路,后有追兵,平静问她:“会凫水吗?”
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秦筝也没隐藏什么,点了点头。
太子便道:“板桥下的暗河通往西阙门外的护城河。”
秦筝这才明白了他来西阙门的真正目的,他是想从暗河逃出皇宫!
东宫主殿的大火已经烧至周遭相邻的宫殿,宫女太监逃命都来不及,叛军们忙着搜刮财宝,无人救火,火势便继续蔓延了下去。
沈彦之驾马赶到东宫时,主殿已经烧毁殆荆
他踉跄着下马,看着眼前的火海,脸上血色尽失。
晚了,终究是来晚了!
先沈彦之一步来东宫的粗狂大将冲着他狞笑:“沈世子可追上那辆出宫的马车了?车中是太子妃吧?”
沈彦之转过头看向那满脸横肉的大将,眼底恨意狰狞,眼白部分都泛着骇人的红,像是恨不能生啖眼前人的血肉:“太子妃在哪儿?”
宫城一破,他本就要直往东宫来,却得知太子妃被这大将的人先一步带走了。
他心急如焚就去追那辆出宫的马车,怎料车中人却不是太子妃,沈彦之顿时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看到东宫上方的夜空被火光映红时,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大将看着沈彦之这副狠厉的样子,嗤笑道:“太子妃?滋味确实不错,老子把人玩死后扔里边一块烧了1
沈彦之眼中一片血红:“烧了?”
大将跟沈彦之不和已久,世家瞧不上他们这些绿林起义的,他们也瞧不上世家那副清高做派。
他难得见到清贵沈世子这般失态,瞧得叫一个心花怒放,还在故意激怒他:“太子妃的确是个尤物,沈世子若来早一步,就能瞧见她是怎么伺候老子……呃……”
谁也没有料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沈彦之会突然暴起,拔剑斩了大将的头颅。
那一剑下去把他脖子砍断了一半,大将整颗头都偏向一边,却还没死,伤口处血如注涌。
在场人都惊住了。
沈彦之却似疯魔了一般,上前一步揪住大将领口,再狠狠往他身上送了几剑,每一剑都深入剑柄,血珠溅了他满脸,让他清俊的脸孔看起来形同恶鬼:
“你敢动她?谁给你的胆子动她1
他松开手,大将便跟一滩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身上几个血窟窿还在冒血。
这次是真的死透了。
好半晌,整个东宫都无一人敢说话,只有大火燃烧的“噼啪”声响。
等副将闻询赶来时,瞧见地上大将的尸首,不免也两腿一软。
这大将乃叛军首领的亲兄弟,沈彦之杀了他,这是不想活了!
他哭天呛地道:“沈世子,你……你……这叫什么事?我们攻入东宫时,太子和太子妃就已经不见人影了1
比起他的如丧考批,沈彦之满是阴鹜死气的一双眼里却陡然有了活气。
他的阿筝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