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载弍所知晓的、他曾经所不信的、由均平导师所授予的道理。
他现在知道这是真的了。
“我们知道。”
他们脱下防护服,摘下玻璃球罩,走到了底层。
底下的布置是相仿的,有一间供齿轮人暂停运行的房间,有大的储物室。储物室里摆满了统一型号的物资箱。
两位旅人因此感到兴奋,而另一位旅人则对此自豪。
“我们总是准备充分的。”
载弍说。
“好的,是的!你们确实厉害……”
顾川由衷的赞扬,却让载弍联想到齿轮人如今的样子,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不准备立即检查储物室,而是先行检查了其他几个房间,有特别的齿**控室,这是所有齿轮机械集中的地点,通过这里可以调控大部分齿轮机械的运行参数。不过对于旅人们是没有用处的。
他们接着往下走,则是一间大的中央幽冥观察室。
幽冥观察室,有点像是大型天文台,有巨大的镜筒穿过表面的土壤,在其他自然事物的掩护下,直指幽冥的深处,同样利用了复杂的光学原理。
顾川把眼睛凑到目镜前头,载弍按照说明打开机器,满足这旅伴的好奇心。于是目镜中豁然明亮,无边无际的幽冥云层的形状金属出现,仿佛一片层峦叠嶂的群山。山上也有雾,幽冥的海全都是云。唯一的不同在于幽冥的所有云山尽数都动,没有一片是不在动的。
于是景观犹如万华镜般无穷无尽,少年人毫不怀疑自己抱着这个望远镜就能看一天——
他小时候俄罗斯方块都能玩一天呢!
而镜片中所捕捉到的景象更时常出现有令人感到诧异的小的各种颜色的斑点来,这些斑点代表着什么,齿轮人也只有一个简单的记录,说不清一二三四。顾川慢慢拨动齿轮,却发现目镜中央的十字瞄准似乎有另外的功能——
他看到十字瞄准前方的云像是被某种强大的射线贯穿,一时分散。之后云背后的万物方才以小孔成像的原理,在镜中一一重现,而令这光学的望远镜足以见到云背后的场景。
“这可能是利用了某些宝物的功能,在极小的尺度上,击穿了云层,穿出了个孔。这可以让望远镜看到障碍背后的事物。”
载弍解释道。
“那这就是种激光定位了。”
少年人立马想起了镜筒人无物不射的脑袋,然后就想到这手中的大型望远镜怕不是同样能靠这一手激光定位做到接近二十一世纪的超远程打击,便打了个寒颤。
他呼出的一口气,沿着他的面庞上升,在目镜表面凝结成一片薄薄的雾来。
少年人擦了擦,关闭了,并颇为可惜地说道:
“要是能拆走,就好了。”
载弍一下子还没听明白,等他想明白这句话中溢出的贪婪,两个旅人已经沿着回旋的廊道继续向下走去。
狮子头齿轮人赶忙跟上,和这两位同伴一起抵达了最后一个房间。
这房间连门都很巨大,几乎占据了正面的墙。
打开齿轮门时,他们看到了大片大片用承重轴与齿轮搭建成的脚手架。脚手架已经有许多时间的历史,可以看到锈蚀和清理的锈蚀的油迹。
与旧时解答城一样的黯淡的灯光照亮了脚手架的站台。
三人走向站台,而站台临着水。
水在水道,水道是由齿轮人所修建的可以连接幽冥的通道,由一扇可控的齿轮门开关。
那水便是从幽冥中滤出的液体,在冒着腾腾的古怪烟气。水中插入十几根指针,这些指针也是一种仪器,被齿轮人用来测定它们所关心的几种数值,根据此前驻扎的齿轮人的遗留报告,包括微观生物含量与异常营养含量。
而水上则有一截伸出的浮梯,浮梯接上了一扇门。而那扇门是在一个巨大的类似火车头的东西上。
这东西是个不规整的圆柱体,正躺在水面之上,底下可能是平的,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水草,看不清楚。
脚手架最远处就落在这火车头上。火车头上还有个类似天文台的开孔,犹如巨人头上独一的眼睛。
“这是什么……?”
顾川已经要猜到了。
载弍只迷惑地说道:
“这不就是艘‘船’吗?你们不认识船吗?还是说你们的船和我们的船不是一个概念?”
说到一半,他想起顾川他们把幽灵船叫做船的事情了。
顾川往前走了几步,把这‘火车头’看得更清楚了。他说:
“是的……是的……”
这是与落日城人或者地球人都不同的、属于齿轮人们的观念,并不以为幽灵船是船,他们认知中的船是全封闭的。
而齿轮人所修建的船,依靠的也并非是水的浮力。
“底下长着的东西,有两种,一种叫做‘水车’,一种叫做‘水帆’,是两种不同的可以作用于液体的分离剂,它们都喜欢气体,而与液体是不相容,也不会被液体浸透,因此这种拒绝的力量会把重物拖在液体的上方。”
载弍耐心地解释道。
他驾轻就熟所说的一切,对于顾川而言,也只能归结为“奇物”的功效。
少年人走得更前了。
他清楚地看到那水草或者触手般的东西,正在船与液体的分界面上挣扎,努力地使自己不落入水中。
而在船的左边,用特殊的金属以齿轮人的语言标着它的名字:
一场没有尽头,也不会有结果的东西。
这里没有任何错误的翻译,过去的齿轮人就是这么在上面蚀刻的。
初云见到顾川凝视了许久,便呼唤他地问道:
“这船叫什么?”
顾川斟酌了一下。
他说:
“生命……”
载弍与初云都投来了各自的目光。
他继续说道:
“或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