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雪起身,“谢谢二婶儿。”
林氏忙还了礼,才离开了厢房。
姚雪又和沈周氏坐下来,姚雪说道,“周姐姐直接说话就好,不用自称小妇人,我没有当自己是后宫里的盛夫人,所以周姐姐也别把自己当做外臣妇,简单地相处,简单地说话就好。”
沈周氏犹豫了下,才说道,“好,那小…那我也就不虚礼了。”
看着灵堂里只有姚之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守着,四周安静地再没有长辈,沈周氏不由地出声问道,“姚婶娘走地突然,姚伯父又暂时没有回来,大家族红白事,很是繁琐,妹妹这里,怎么就妹妹和弟弟,姚伯父的舅家,婶娘的母家,怎么都不见来人帮衬妹妹和弟弟?这种事情上,外家最是紧要的人呢。”
这一出口,就知道是个善良单纯的人。
姚雪道,“昨天家母突然暴亡,并不是因为疾病,而是有人加害导致,宾客们祭拜后,就全都离去了,云家表叔表婶,还有舅舅舅母,俩家是想要留下来帮我操持家母的后事的,是我让他们回去的。
对于家母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隆重的葬礼,而是找到害她的凶手,为她报仇,让她走地瞑目,至于别的,都不紧要。说句实话,不是真心祭拜的,我也不想看见,倒不如安安静静的,让我和弟弟好好地陪伴家母最后一程。”
沈周氏抬手握住姚雪的手,哽咽道,“原来是这样。”
姚雪凄婉笑道,“虽说繁琐,家里有积年的老管家,还有祖母在,该怎么操办,也能处置得当,只在出殡时再招呼亲朋好友来就是了。”
“那就好。”沈周氏并没有说出那些:有需要帮忙的话就告诉我,我来帮你,她是个小门小户家里的女眷,这等大高门户家的白事,她哪里能够帮得上。
沈周氏不再提及,换了话题,说道那位失忆的人,“…今在卯时初,他就醒来到后院里厨房那边,劈材火,宅子小,相公也就听见了,连忙出去阻止他。他说,他只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但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说自己一个壮年男人,怎么能吃闲饭不干活,说在自己想起来自己是谁之前,有什么活儿就安排他做,给他一碗饭吃就行,不需要什么月俸钱,因为他不能签卖身契,他说等他想起来自己是什么人后,能签就会和相公签身契,就是死契都是可以的。”
能说出这般话来,是个很有头脑且善良的人,即便是失忆了,本能依旧存在。
“他是怕自己的身份不一般,一旦签下身契会连累你们,看出来,此人是个品行善良的人。”
沈周氏道,“我和相公也这么认为,只希望他赶紧恢复记忆,也好替他找到家里人,一家子团聚。”
又说了会儿,沈周氏起身告辞。
姚雪让尔岚送了出去。
去世的第二天是大敛之日,可以在中午,也可以在傍晚时分。
姚雪定在了傍晚时分,派人去把沈家舅舅舅母请了来,云家的没有请,因为去世的是沈氏,不是姚洹。
去通州的人终于返回来,说姚洹在初五那日就不见了踪影,无人看见他是怎么不见的,衙门里的人,按照姚洹失足落入河道的分析,开始搜寻,方圆百里的河道都搜过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按照失踪先入了册,给皇上上了折子。
可众人都觉得,姚洹已经不可能活着了。
老夫人昏了过去。
姚之敏哭哑了嗓子。
姚雪依旧没有哭。
沈家舅母抱住姚雪边哭边劝慰着,“雪儿,你哭出来,千万不能憋坏了身子,敏哥儿就只剩下你这个亲姐姐了,你不能倒下的。”
姚雪冷声道,“舅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
…
初九,是大朝会。
百官们各个敛声静气,没有谁敢去看高高的殿台上,皇上那张毫无人气的脸。
皇上新册封的盛夫人的父亲燕川伯姚洹失踪,母亲暴亡,不是自然事故,而是人为伤害的传闻,令整个盛京城一片风声鹤唳。
城门外已经挂上了一具尸体,谁知道下一具尸体又会是谁的。
景帝冷声道,“郑海,宣旨。”
“是,皇上。”郑海躬身说了一声,然后直起身,超前站立,对着高台下的百官们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舅母贞敬夫人新丧,舅父燕川伯姚洹失踪,母妃因此伤痛病之,朕心甚痛,以此,新进秀女进内时时辰推迟到四月初八。钦此。”
百官们倒吸一口凉气。
百官们谁又能看不出来,这是皇上找的借口。就算是太皇贵妃因母家有丧事,心痛病之,也不会影响秀女进宫,大不了暂时不侍寝就是了。
可皇上却能光明正大得下发圣旨推迟,不过是因为皇上心悦的盛夫人不能进宫罢了。
“皇上,不可啊。”左都御史陈靖出列跪下,叫喊道。
“不可?”景帝阴骘着双目盯着高台下的人,“陈爱卿,朕知道你是个忠臣,又经历三朝,朕敬重你,但我大盛朝以孝治天下,母妃生病,朕作为儿子,又岂能欢颜笑纳女子,所以,秀女推迟进宫,朕,不会更改,退下吧。”
“皇上,太皇贵妃娘娘生病,皇上孝之,不欢颜笑纳女子,为天下之表率,但秀女进宫并无妨碍,无需推迟进内时辰,还请皇上按之前圣喻下发的时辰进内,方为正确。”
百官们心里替这个倔巴头捏了一把汗,御史虽说可以风闻奏表,皇上不可治罪,但也要看什么事情。
不过是推迟几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再说,舅母暴亡,还是被人所害,哪一个遇上了,都不会好过的,更何况还是皇上的舅母,可偏偏这个倔巴头要去蹙皇上的眉头,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