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邪犹豫了一瞬,而后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火下,萧紫一身紫衣睡袍,半躺半倚在床榻之上,邪魅妖冶的面容微显一丝憔悴苍白,但脸上的笑意却还一如往常,带着戏谑的味道:
“怎么,初到毒脉,睡不安稳,所以来找为师喝酒?”
凤无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紫……
从前,他虽然也是散漫不羁的姿态,可从来都是衣冠华丽,束发整装,赌是一派优雅从容,可现在,他却发丝披散,衣衫不整,脸『色』苍败,好似做了什么噩梦一般。
“你的脸『色』不大好。”凤无邪皱了皱眉:“今日见你便觉得有些奇怪……”
“还不是因为你吵了我的好眠。”萧紫『揉』『揉』眉心,似有些无奈,眼神瞥到凤无邪怀中的酒坛,问:“亲手酿的?”
“嗯。”凤无邪微微一笑,随后又有些迟疑地问:“喝吗?他们你……”
萧紫打断她,点零头:“想念多年,自然要喝。”
凤无邪便直接将酒坛扔给了他。
萧紫接过酒坛,那酒满满当当的,十几斤的分量,虽对寻常人而言并不算重,可萧紫接下之后,却微喘了一口气,身体竟有些脱力。
但他面上却始终淡淡微笑,仿佛那坛子在他手中轻如鸿『毛』。
他举坛饮了几口。
饮下之后,他胸中烈辣,似有毒火燃烧一般,喉间溢起一口腥甜。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而后赞道:
“这酒,有五年以上了吧。”
凤无邪颔首:“师尊还是好灵的舌头。”
萧紫放下酒坛,动了动身,一时气息不稳,微微咳了两声。
凤无邪心中疑『惑』,白时,她就发现,见面不过半个时辰,期间萧紫便有好几次掩袖轻咳,虽看似不怎么严重,但她却放在了心上。
只因,萧紫是世间登顶的『药』师,亦是毒师,她从未见过他生病的模样……哪怕就像现在这种,如寻常人风寒入体的微咳,她以前都没见他有过!
“我听你今日似乎气息不太好,现在又时辰尚早,你就早早地歇着了,即便是我来了,你也依然在卧榻,不会是生病了吧?”凤无邪着,便上手欲抓萧紫的胳膊试脉。
萧紫却灵活地躲过了,定定地看着她,随后叹了口气:
“罢了,我就知道,想要瞒过你,不大容易。”
凤无邪奇道:“怎么?我猜对了,你当真病了?这倒是稀奇了!快让我看看你生的什么病?”
萧紫却摇摇头:“呵,自然不是生病。我怎么会生病?”
“那是什么?”
“只是前些时日,修炼之时,不心行错了魂络,导致魂力在体内四窜,气息紊『乱』,不便运功而已。”
萧紫看到凤无邪的脸上竟为他『露』出了一抹担忧的神『色』,不禁微微一怔,心中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喜是悲。
“真的?不如让我用疗魂针为你顺理一番,我可以帮你将……”
凤无邪是真的想帮他。
萧紫却淡淡一笑:“不必了,我练功自有法门,你不知我的路数,行针怕会影响我的魂力。”
“可是……”
“放心吧,过一些时日,我自会恢复。”
凤无邪还想再什么,可是看到萧紫神情坚持,知道他并不想让她出手,只能作罢,低下头,叹着气。
萧紫看着她难得为他现出一抹忧思的脸,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她心里的男人不是他,这一点,早在许多许多年前,他就已经知道了。
萧紫从前只是觉得遗憾,可现在,他竟然有些庆幸。
她不爱他。
如此也好。
这样,就算以后他不在了,至少她也不会太难过吧……
顶多,也就是像现在这样,低下头,忧伤片刻而已吧……
萧紫忽然很想『摸』一『摸』她的头,就像当年她还是那个在他身边学习毒术的丫头时,他便喜欢趁她不在意,宠溺地『揉』着她的发,待她疑『惑』地望向他时,他又化作那个严肃冷淡的水镜学师,让她挑不出一丝漏洞。
恍惚中,他竟真的朝她伸开了手——
只是,才到半途,凤无邪便抬起了头。
她望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怎么?你可是不舒服了?是要喝水吗?唉,早知道就不给你带酒了,怪不得刚才外面那人拦着我,不许我找你喝酒……”
她一边着,一边转身去给他倒水了。
萧紫收回手,看着那个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背影,目光之中,无限温柔。
她像是毒。
他却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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