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学院,青云别院。
楚南天风尘仆仆归来,黑色大氅积满了雪花。
“如何?”灵断不待他喝上一口热水,迎头问他。
“处理妥当,蛮修大怒,明日必有动作!”楚南天一双眼睛寒光乍起,沉声回道。
“好!楚院长有劳了!”
灵断脸上展露笑颜,将楚南天请进屋中。
屋中,大皇子裹着狐裘,轻啜热茶。
他的身下,齐整整坐着两列人,唐狐禄、马飞和在警戒线时与柳稼轩手下兵士起冲突的那名兵部侍郎独子赫然在列!
楚南天进屋,愣了一下,随即被灵断请到了上座。
“如何了?”大皇子放下茶盏,看向灵断。
“妥了!”灵断灿烂笑道。
“楚院长辛苦!”大皇子点头,示意手下人给楚南天上茶。
“人差不多到齐了,那么,咱们就开始吧?”灵断询问望向大皇子。
“嗯!”
大皇子神色一正,点了点头。
“刘坤,你说一下京都目前的形式!”灵断看着兵部侍郎那独子道。
“好!”刘坤点头,将京都形式讲与在座的人听。
“我与我父亲说过大皇子的想法后,我父亲决定全力支持大皇子,依着灵断的安排,先是将陆游之调回了京都,又将马飞将军安排到了边城统帅的位置。”
刘坤顿了一下,看了看马飞,马飞报以感激一笑。
“不久前,边城派人到京都求援,被我父亲压了下来,继而边城的人求到了陆游之,陆游之为了边城援兵一事四处奔走,给我父亲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我父亲与一众同僚百般阻挠,可不想那陆游之是个死心眼,求援无望,竟跪死宫前!为了这事儿,我父亲险些被圣上罢了头上的花翎顶戴!”
刘坤说着,望向大皇子,像是在邀功。
大皇子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陆游之的死,震惊京都,趁此机会,我父亲向圣上请令,恳请圣上将兵权下放到大皇子的手中,圣上虽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我父亲传话来,说若想得兵权,还需造出更大的动静!”
刘坤说到这里,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灵断,等他接话。
“诸位!”
灵断环视在坐众人,笑道:“自我青云稳居清风第一之后,许久不曾一聚了,如今唤大家过来的缘由,想来不用我灵断多说了吧?”
众人沉默,只是看着灵断,气氛稍显凝重。
灵断却悠哉轻啜一口热茶,忽然笑了,那笑容云淡风轻,好似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儿,“是了,如今我青云,不单单想做清风第一,我青云,要做那天下第一!”
“刘坤说,大皇子拿兵权,还需造出更大的动静,方才呢,楚院长回来,带来一个好消息,说围困边城的蛮军,明日必有动作!”
灵断指尖轻点桌面,狭长的眼睛眯起,“你们说,这动静够不够大呢?”
“我这就给我父亲传话,要他做准备!”
灵断话落,刘坤眼中掠过一道喜色。
“不急。”
灵断起身,望向边城方向,虽笑着,眼中却闪烁寒芒,“人呐,总是不遭狼咬一口,便总是把狼当做温顺的狗,不让他们尝些苦头,他们是不会情愿去请猎人来打狼的。”
“狐禄啊。”灵断没有回头,负手叫唐狐禄的名字。
“您吩咐。”唐狐禄放下手中茶盏,低应一声。
“今夜的风雪不够大呢,我怕蛮邦的心里,还不够寒!”
门前夹雪的风,吹动灵断的发,风雪寒,灵断眼中杀机更寒。
灵断话落,唐狐禄稍稍朝着大皇子欠身告退——他做灵断暗子多年,灵断话不用挑明,自然懂他的意思。
北风烈,一夜无话。
只是这一夜,蛮军帐中,和着朔风呼啸声,杀声冲天!
边城。
城门楼的屋脊上,柳稼轩、小灵子、祝宾归都醉去了。
三人勾肩搭背,全无尊卑。
小灵子与祝宾归本就是一同嫖过娼的兄弟,这柳稼轩呢,自是不知哪日便没了性命,此刻不求其他,只求尽兴!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柳稼轩醉了,遥遥指着蛮军营地,满头白发迎风飘扬,意气风发!
“我曾与琴织说,蛮邦不灭,何以为家!可是,今日我不想立不世之功,不想灭蛮邦,只想安度余生,给她一个家!”
柳稼轩勾着祝宾归的肩膀,嘴里酒气熏天。
祝宾归也醉了,面色潮红,打了个酒嗝,熏然拍着柳稼轩的肩膀,“不错!不错!琴织姑姑果然没有看错人!无论你是否衣锦还乡,我都请我父亲给你们赐婚!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
“哈哈哈!阿宾呐,我跟你说,我以后都不敢轻易对哪个姑娘轻易动心了!”小灵子一张胖脸也是通红,醉醺醺与祝宾归道。
“为……为什么?”祝宾归抬着一双醉眼看他。
“我怕我日后的心上人,闹来闹去,也是你家青楼的姑娘!哈哈哈!”小灵子调侃揶揄,放声大笑!
“哈哈哈……”祝宾归也放声大笑,只是笑过后,稍稍有些沉默。
“青楼啊……青楼啊……”
祝宾归断续呢喃着,眼中映着雪光月色,隐有泪光闪动。
“我爹是开青楼的,我爹他爹也是开青楼的,将来,许我也要继承家业,继续开青楼。”
“这是命来的,我生在青楼世家,也没得选不是?”
“我家尊重姑娘,卖艺卖身都听姑娘们自己的意愿,可是说出去,谁又信呢?”
“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卫道士,哪一个不是进我家门都要玩儿出花儿来,出我家门又提笔撰文骂我家个狗血淋头?纵是我家家财万贯,可那些达官显贵,又有几个真正看得起我们姓祝的?”
许是小灵子玩笑开过了,又许是祝宾归真的醉了,说出了长久压抑在心里的心窝儿话。
“我爹说要我来清风,修有所成才可回去与雅儿完婚,可是我知道,这都是他表面开出的价码!”
“我知道,他费劲心思要我来清风,是因为他爹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他这一辈子又被上层显赫看不起,可是,他不想他儿子再让人看不起!”
祝宾归仰头痛饮一口,不再说话,望着京都的方向,似是在看雅儿,又似乎是在看他爹。
“阿宾……”
小灵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话,纵是他和祝宾归交好,可祝宾归从未跟他提过半句。
“干了!管他娘的谁是谁,快乐就完事儿了!我看得起你!谁看不起你,我小灵子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沙包大的拳头!”
小灵子举起酒坛与祝宾归重重一碰,大口饮酒。
“我也看得起你!你们花下客虽未佩甲,可你们与我满城孤勇戍边,堪称丈夫!”
柳稼轩手中酒坛子也撞了过来。
“呸!你敢看不起他?看不起他,看看你还能不能娶你那哑女琴织!”
小灵子笑着调侃柳稼轩。
柳稼轩不以为然,豪情一笑,“这话说的,按辈分来算,他还得叫我声姑父不是?哈哈哈!”
“就你会占便宜!”
“哈哈哈——”
三个汉子饮酒笑骂,蛮军帐中忽响起一片杀声,冲天而起一道火光!
“诶……你看,蛮子还挺他娘的有情调,雪夜放火,赏他娘的雪景呢!”
小灵子醉眼朦胧望着蛮军帐中的火光,调侃蛮邦。
“对啊……这火起的……”
柳稼轩搭着小灵子的肩,学他调侃,话说一半,猛然惊醒!
“不对!这他娘的是有人袭营!”
柳稼轩大喝一声,惊出一身冷汗——是何人在此刻夜袭蛮营?还嫌蛮军攻城不够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