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县委办公室主任王庭请党史(地方志)办公室的主任穆千秋到我这里来一下。
穆千秋来后,我问:“你知道红庙乡一号矿场老板焦作斌、七号矿场老板黎西煌被抓的事吗?”
“知道啊。”
“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顺乎民心,大快人心。”
“但有人说,他们背景复杂,要我小心,防着点。”
穆主任说:“在我们月光县,如果胆小怕事,什么事也干不了。如果认为自己是对的,大胆干,大胆往前走,说不定还可以闯过去。就这两个地痞无赖来说,他们多年作恶乡间,已经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角色,枪毙他们都不过分。”
穆主任说:“但话又说回来,他们也有自知之明,用几个臭钱‘孝敬’了一些官员,织了一些关系网。照我看来,目前最坐卧不安的,应该是那些得了矿老板不少好处的官员。”
穆主任说:“出头吧,重婚罪铁板钉钉,找不到出头的理由。不出头吧,又怕矿老板们把他们‘水’出来,自己进去。他们才是最难熬的人呢。”
穆主任说:“做人还是不要贪这贪那,还是一身清白的好。不提心吊胆过日子,能睡安稳觉,也是一种幸福生活啊。我觉得,你该干嘛就干嘛,没必要担心什么。”
我说:“我听说,你在党史办之前,是教育局的党委书记?”
“是啊。”
“那怎么到党史办来了呢?”
“还不是得罪了小人,十件事办好了九件事,有一件事没办好都不行。”穆主任说。
“怎么得罪人了?说来听听。”
“在桂部长之前,原来县委宣传部有个姓史的部长,历史的史,插手教育局的大事小事乐此不疲。譬如,建设项目,人事安排,人员招聘,教师调动,幼儿入园,学生上学,学生分班,费用报销等等,他有时找局长,有时找我。”穆主任说。
穆主任接着说:“我跟局长张文章还相处的不错,经常在一起沟通,一提起他我们就心烦,就头疼。但考虑到他是县委领导,能办的就跟他办了,有时很为难的事,也很勉强地办了。就两件事没办好,他就不舒服,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哪两件事没办好啊?”我问。
穆主任说:“一件事是他弟媳的事,他要我们把他弟媳调进来当老师,说实在话,领导开口,我们还是很重视的,派人事科对他弟媳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了解,感觉不适合当教师。我们县教育状况在全市本身就很落后,我们有雄心振兴我们的教育。要振兴教育,把好教师的入口关就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穆主任说:“我们不能滥竽充数,误人子弟。尤其是对他的弟媳文凭进行验证的时候,发觉大专文凭是伪造的。我跟张局长商量了一下,认为这件事实在不能办。为了求得领导理解原谅,我跟局长一起专门到他办公室去,进行了汇报。汇报时,我看他脸色阴沉,明显不高兴。”
“那你后来后悔了吗?后悔不该顶回去,应该让他弟媳当教师。”我问。
“那倒没有,因为,我们认为做的是正确的事。我们不想得罪领导,但坐在这个位置上,总得有点良心,有点正义。领导要那样,得罪领导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那第二件事呢?”我问。
“是建设工程,我们要建一所新校。本来,我们有严格的制度,有一整套流程。可史部长把我和局长专门叫到他办公室去,明确要求我们把新校建设工程给他的内弟做。我和局长不好当面顶回去,只好说回去研究一下。”穆主任说。
“你们是怎么研究的呢?”
“我们有个建设工程招标办公室,招标办按照工作流程审核了他内弟的资料,明显不符合要求。一是他内弟就是开的一般的公司,根本没有建设资质,二是他内弟过去从来没有做过建筑工程。您说,把工程交给他内弟做,我们能放心吗?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我们不敢掉以轻心,要对子孙后代负责啊!结果,他内弟的公司在走流程时,就被淘汰了。”
“那你们怎么跟史部长交差呢?”我问。
“没有办法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跟局长一起到史部长办公室去,低头作检讨,等着挨批评。”
“史部长是什么反应呢?”
“史部长问,有没有比他更大的领导打过招呼?我们说没有。问有没有跟他同级的领导打过招呼?我们也说没有。问我们两人有没有自己的亲戚做,我们还是说没有。史部长就问,那别人能做,他内弟为什么不能做?”穆主任说。
穆主任说:“我跟局长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跟局长一起,轮流地、耐心地跟他解释,他就是听不进去。还批评我们不讲政治纪律,不守政治规矩,不讲组织原则。”
穆主任说:“后来,党史办的主任退休,史部长就通过常委会,把我调到了党史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