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县名字蛮好听,听起来很有诗情画意和浪漫情怀。县委书记的“名头”也很有分量,说起来似乎“炙手可热”,不是一般人能坐上去的。
可那里一直是省里最贫穷的县,最复杂最难干最说不清的县,既没有诗情画意,又没有什么浪漫情怀。只有满头雾水和无休止的“扯皮拉筋”、沟沟坎坎。
那里的事情很难说得清楚,云山雾罩的,麻烦事一大推。省里一连派了四位挺精干的县委书记,都任职不到两年就回来了,有的仅干了几个月,轰轰烈烈地下去,灰灰溜溜地回来。
县委书记走马灯似地换,工作却很难有起色。和同撩闲扯,都摇头叹气,认为月光县很少有让人满意的地方。在省里,派人到月光县,就被人看成是“发配充军”,只有受排挤、受歧视的人才会派到那里去。
连在省妇联工作的妻子一听说我被派到月光县去,就满腹委屈,气不打一处来。哭哭啼啼、吵着嚷着要找省委政策研究室叶子奇主任和省委上官云飞书记“扯皮”。
“你在想什么?”卢市长问。
“我在想,您说的市里干部的想法,跟省里干部的想法一样啊。省里的干部,包括我,即便是提拔了我,都不想到月光县来啊。”我说。
“看来,省市都一样。月光县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卢市长说。
“但这只不过是暂时的,我不是跟您汇报过吗?您至少给我五年时间,我一定还您一个全新的月光县。”我说。
“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很多人说月光县是个好地方,人人争着要到月光县来呢。”我说。
“我当然希望这样,不过,我给不了你五年时间。能给你时间的是省委、市委,是月光县人民群众。”卢市长说。
“市长谦虚了。”我说。
“不是我谦虚,我是实话实说。不过,你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认为最为合适、最为满意的月光县县委书记人选。因为你的到来,我们的工作担子轻多了,压力也轻多了。”卢市长说。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一直觉得,我是县委书记当中,干得最不好、最差的一位呢。”我说。
“那是你自己的看法。你一直在埋头干事,没有横向比较。”卢市长说。
“您很谦虚地说,您给不了我五年时间。那您可不可以把我的想法跟翁书记说一下呢?我急急忙忙往您这里赶,话也没有跟翁书记说的这么多,我把这件事忘记跟翁书记说了。”我说。
“可以啊,我巴不得让你在月光县多干几年,减少我们的工作压力呢。如果我们的县委书记都能像你这样,那我们的工作压力就轻松多了。”卢市长说。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有空的时候,还是把你的想法跟翁书记当面谈一下。”卢市长说。
“那如果省里来人,如果谈到了我,您能不能把我的想法跟他们说一下呢?”我说。
“可以啊。”
“谢谢市长,谢谢领导!”
“我刚才跟你说的是第一个来得好,再跟你说说第二个来得好吧。”卢市长说。
“您说吧,我听着呢。”我说。
“第二个来得好是,你到我这里来得好。”卢市长说。
“这又是什么说法呢?”我问。
“你主动把你的日常工作情况,把你的五大梦想跟我详详细细地说了一下,让我对月光县的工作,对你的个人想法有了更加进一步的了解啊。”卢市长说。
“尤其是你对我内心十分纠结的月光县脱贫攻坚战的情况、经济发展的情况,给了我一颗定心丸。让我内心不再纠结了,感觉压力轻多了。”卢市长说。
“谢谢市长这么高看我,抬举我。”我说。
“我哪高看你,抬举你啊。我像你一样,就是实话实说啊。”卢市长说。
“那您觉得,我的第五个梦想能实现吗?联合国秘书长能到我们县来吗?”我问。
“我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梦想毕竟是梦想啊,还是事在人为吧。”
我说:“之前跟您汇报过,我内心只想把工作干好,并不想追求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但是,我不想隐瞒您,我也不想放过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不想放过这些形式上的东西?这怎么讲?”卢市长问。
我说:“我想让我们月光县的老百姓活得有尊严,我想尽量让他们过上一种体面的充满个人尊严的生活。我还想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让他们有‘牛’吹。”
“满足什么虚荣心?有什么‘牛’吹啊?”卢市长问。
我说:“月光县建一个小小的大桥,就有市委书记、市长来。一个小小的矿业公司恢复生产,就有国家部级领导、省委书记、省长来。一个小小的度假村建设,就有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来。”
我说:“全国要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县有近3000个,联合国秘书长都不去,就是要到我们县来。还要代表联合国衷心祝福我们月光县人民群众,实现了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我说:“我就是想要我们县的老百姓有这些‘牛’可以吹,我要让他们在不知不觉、活灵活现的‘神吹’中,对我们月光县产生一种依赖感、幸福感、自豪感、荣誉感。从而更加热爱我们月光县,更加自觉地建设我们月光县,更加自觉地守护我们月光县。”
“你啊,你啊……。”卢市长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