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县委副书记、县政法委书记赵程大说。
“你应该知道矿业公司卖来卖去的情况吧?”我问。
“知道一点,不完全清楚。”赵书记说。
“那我告诉你吧,矿业公司一共被卖了三次。第一次,由月光县政府卖给了能利投资公司,评估价25.88亿元,实际成交价18.88亿元。”我说。
“第二次,由能利投资公司卖给了云彩运集团公司,评估价51.55亿元,成交价51亿元。第三次,由云彩运集团公司卖给了央企纵捭集团,评估价126.66亿元,成交价126亿元。”我说。
“这就是说,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经过三家国家认可的资产评估公司评估,矿业公司的资产价格一次比一次高,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央企成了最后的‘接盘侠’。”我说。
“因为纵捭集团是上市公司,收购矿业公司需要公告,需要开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幕后操作难度加大,反对声一直不断。虽然收购被通过,但也成为纵捭集团老总被留置的导火索。”我说。
“纵捭集团老总被留置后,矿业公司就无人管理,成了一个烂摊子,导致公司停工,矿工下岗,矿工和家属们怨声载道,我们的QDP和税收都大幅下降。逼得我不得不下力气处理这个烂摊子。”我说。
“纵捭集团是央企,矿业公司是央企的子公司,你也可以完全撒手不管啊,谁逼你管了?”赵书记说。
“矿工和家属们大部分是不是月光县人?属地管理,守土有责啊。况且,矿工们的情绪正处于爆发的前夕,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我能不管吗?”我说。
“我们还是说卖矿业公司的事吧,当时,我们走的都是正常的工作流程的啊,第一次卖矿业公司的决策过程都是公开透明的啊,应该说,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啊。”赵书记说。
“让一个更有实力的公司来接手,投入资金进行扩大再生产,发展壮大矿业公司,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可是,可是,那些接手的公司根本不是想发展壮大矿业公司,而是只想着怎么坑国家,最终祸害百姓,从中转手获利,获暴利。”我说。
“我们不能用后来的情况,否定当初的决定啊。事后诸葛亮,人人都会做啊。事前,谁也不是诸葛亮,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赵书记说。
“你说,当初拍板决定卖出矿业公司,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我觉得,有非常明显的瑕疵。”我说。
“有什么明显的瑕疵啊?还要用非常强调一下?我觉得,当时拍板很正常啊。”赵书记说。
“今天,我请你来,是聊天。既然是聊天,那就要把事情说开,把问题聊透。我说的可能你听了不高兴,但我不能不告诉你,我的想法。”我说。
“你有什么想法啊?”赵书记问。
“其实,假若当初我们把工作做细些一点,做扎实一点,我们就不会这么被动。”我说。
“我觉得一切正常啊,怎么被动啊?”
“我觉得,在决定卖出矿业公司前,至少要做到四步。”
“哪四步啊?”
“第一步,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广泛听取意见;第二步,对矿业公司账务进行审计,这是基本要求;第三步,对资产进行评估,最好多聘请几家行业口碑好,有实力的评估机构,以防止暗箱操作,预防和堵塞漏洞;第四步,对收购方能利投资公司的情况进行全面尽职调查。”我说。
“可实际上呢,我们每一步都有问题。前两步直接省略了,或者被有意忽略了。最让我不解的是,我们把审计忽略了,这本是常识,这是不应该被忽略的啊。”我说。
“第三步,就找了一家评估机构,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家评估机构刚成立不久,虽然有资质,但并没有开展什么业务,后来也没开展什么业务,好像就是专门为评估矿业公司而成立的。”我说。
“我弄不清楚,这家评估机构跟我们县领导和能利投资公司是什么关系。但具体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基本上趋于一致的传说是,评估的价格远远低于矿业公司实际的价格。”我说。
“第四步,关于能利投资公司。也是刚注册不久,是一个民营企业,收购矿业公司是第一笔业务,其法人代表背景不详,但传说是替某些‘官二代’注册持股,后来把矿业公司转卖给云彩运公司后,能利投资公司就注销了。”我说。
“换句话说,能利投资公司是专为买卖矿业公司而设立的。评估机构和能利投资公司都专门为矿业公司而成立,完成了矿业公司的评估业务和买卖后,都注销了。扪心自问,你还是觉得,没有明显的瑕疵吗?”我说。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当时都没想到,都没想到啊。”赵书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