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的身子猛然一颤,不可思议地望向车帘,他一直觉得柳云锦和其他女子不一样,但这一次,她居然要将一个受伤昏迷的少女扔在山路上不管不顾。
“可是她受了严重的伤,已经晕了过去,王妃当真要把她扔在路边不管不顾吗?”冷月急切道。
“冷月何曾这么心善了?”柳云锦冷笑。
冷月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只是看见云耶满身是伤的倒在他面前,他就狠不下心将她扔掉不管。
许是因为她是不同的。
她和寨中的那些少女一样,不染尘世的灰烬,干净又存粹。
这份干净,让他有了些许的同情。
车帘浮动,凛冽的寒香随风溢出。“冷月,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清冷的声音尊贵而冰冷,像是寒雪浇落,冷月一个激灵之后恢复了面无表情,主上的吩咐,他必须遵守,不论是怎样的命令。
冷月抱着怀中的云耶向路旁走去,天色微暗,幽深的森林透出鬼暗幽深的气息,有尖锐的鸟鸣声混着猿啼的声音远远近近,仿佛幽暗广阔的森林中藏着无数鬼魅,只等着黑夜到来捕获食物。
他刚站起身子,怀中一直昏迷的少女,忽然醒了过来,死死地抱着冷月,“不!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丢在路边,我不想死!”
马车中品着茶香的柳云锦唇边笑意更深了,醒得还真是时候。
冷月看着她眼中的惶恐,求生的欲望,心中闷痛不已。
她只是个无辜的人,主上。王妃为何会这么狠心?他想不明白!
他抱着怀中受伤的少女,再一次跪在了马车面前,“主上,王妃,留下她好吗?她的脚似乎断了,将她放在森山中只有死路一条!我求你们,留下她……”
冷月抱着她,深深地给轿中人磕头。
听着外面磕头的声音,君颐的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凛冽,杀手不该动情,一旦心软动情,这把利剑也该弃了。
苍狼失了半条命挺过了地宫酷刑,还在养伤,眼下君颐身边顶尖的杀手护卫只剩下冷月一个。
柳云锦慢慢摩挲着手中的杯盏。身边的男人周身寒意如雪,她知道这是冷月第一次求他改变命令,与他对抗。
“留下冷月,也留下她。”柳云锦缓声道。
君颐收敛了身上的寒意,笑意几分凉薄,“小丫头难道想在身边留下一根刺?”
她知道云耶为谁而来,并不高明的苦肉计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他们。
“我只想留下冷月!他跟在你身边有多少年了?王爷从不会对无足轻重的人动怒,我说得对吗?”柳云锦噙笑望着君颐。
君颐许久没有说话,纱曼下没有松开的手指泄露出他的心绪。
自他进入皇宫之后,冷月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伺候,已有了十年之久。
“英雄难过美人关,阿颐这很正常,如果她不动别的心思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柳云锦劝道。
她不喜管闲事,也无多余的善心,这样做只是为她在乎的人而已。
“如果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呢?”身边的男人轻佻地捏住了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小丫头我教过你,不要再有同情这两个字,将一只狼放在身边养熟了,这绝不是明智之举。”
“我不是同情,”柳云锦抚上了他的手指,眼中光芒淡漠,“如果她动了不该的心思,那就杀了她。苍狼身上的伤未养好,阿颐你的身边必须留下一个忠心可靠的人。”
君颐收回了手,做了最大的妥协,异瞳中风雪潋滟,“依你所言留下她,这样的事情仅此一次……”
感受到马车中逐渐散去的寒意,柳云锦松了一口气,掀开了车帘望着一直磕头的冷月,和他身边忍痛流泪的云耶,出声道:“冷月,起身。”
冷月的身子一顿。紧紧地盯着柳云锦。
“留下她,”柳云锦告诉他结果。
冷月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就听见柳云锦继续说:“这是唯一一次,冷月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职责。不要被女人的眼泪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冷月顾不得去擦额头上的血,重重将礼行完,“属下都记下了,待她伤好。我就送她离开。”
云耶透过朦胧的眼泪望向马车的方向,正与柳云锦的目光相撞,对上那双幽深清冷的凤眸,她慌乱垂下了目光,不复清澈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不要被送走!再回到寨中,她只有死路一条,她要留下,留在那天神般的美儿郎身边,不管用何种法子。
接下来的几日云耶都显得异常乖巧,瘸着断了的腿跑前跑后地想要帮忙。
因为王妃曾想将她扔在路边,随行的下人没有一个人敢跟她多说句话,云耶显得异常委屈。
冷月劝她好好养伤,云耶不肯,只要马车中的两个人有点吩咐,她都比任何人都显得勤快,每每都是第一个地上前服侍。随从知道主上不喜她,哪敢让她随意靠近,云耶每次想要上前服侍,都会被其他人取而代之。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一有机会就想离君颐所在的马车近一点。
这日快到南陵边境,马车停了下来,随行的下人有的放哨,有的则去寻找水源食物。而云耶坐在一块石头上,呆呆地望着马车发呆。
只有没人的时候,她才敢盯着车帘看,希望能看见车帘后的人一眼。只可惜,几天过去了。马车里的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连一根银雪发丝都没让她瞧见。
越是这样,云耶的心里就越像是藏了一只猫儿般,百爪挠心地痒。
马车中的茶水喝完了,帘子撩开,清冷的声音传出,只一个字“水!”
这让坐着发呆的云耶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就跳起,不管不顾地往马车边跑去。
锦帘挡着里面的人影,却挡不住里面的寒香。
闻见醉人寒香之后,她的心仿佛跳快了一拍,手指在发颤,只要掀开车帘她就能看见朝思暮想的人了。
她方才将帘子掀开一个脚,就感受到里面传出的刺骨寒意。
满心的欢喜在看见君颐冰冷厌恶的眼神之后都化为了泡影。铺天盖地的霜雪化为巨龙向她迎面扑来。那一瞬,云耶如梦初醒,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
“你在做什么?”一声厉喝后,她慌张放下了手中握着的车帘。
云耶看见来的人是冷月,心中松下一口气,用不甚流利的东陵语结结巴巴道:“我想给他们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