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肖厨做了她日常爱吃的糖醋排骨,西湖醋鱼,还有红烧肥肠。然而,她看见这些油腥的菜,胃口犹如翻江倒海般难受。
回来之后,她躲进书房,强迫自己看完了视频。此时此刻,女孩无助的呐喊与她那张布满惊恐的盈满了她的脑海,肆虐神经。
覆盖在糖醋排骨上面的糖色就似那从小女孩身体里面源源不断流血来的血液,以一种缓慢且张狂地姿态要了她的命。
软糯渗着卤味与大豆清香味的肥肠像是文远苍老松垮的身体。它以人最原始的模样摧毁了他日常营造出来的谦和有礼的老者形象。
恶心之感从心底涌上来。她丢下筷子,捂着嘴冲进盥洗室一阵呕吐。从盥洗室出来,她让人撤走了肥肠。还是没能减退她内心的反感,半个多小时往盥洗室跑了两三次。
谢祁韫晚上有应酬,回来已是夜间九点过。姜棠晚餐什么都没吃,此时抱着一杯温水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谢祁韫回来,她便上前:“先生,太太今晚身体有些不适。”
“怎么了?”他边问边往屋里来。
李姨就把姜棠呕吐的症状说了,还说姜棠晚上什么都没吃。
谢祁韫低眉看着李姨的表情,便察觉她误会了。他走进正厅,在姜棠身边坐下,取走她手中已经冷掉的水:“李姨说,你晚上没吃饭,还吐了好多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棠看着院中嬉闹的姜小喵与谢狐狸,底水光浮动:“今天在外面吃了冰的,胃受了凉。”
他起身坐到了红木桌上,正对她的黯然神伤:“你今天去哪里了?”
姜棠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泪水立即砸了下来:“我只是想我爸了。”
父亲离世半年多,她从未像今日这般热切地想念过他,而她内心对父爱之情所溢满的愧疚亦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女孩绵延不断落下来的泪水,是一场瓢泼大雨,压断了她的花季。文远的一双手,那形如僵尸的身躯就似电闪雷鸣,劈开了她的绝望,活生生地撕碎了她。
她的挣扎,她的呼救,她的求救,是一个又一个的蛹在姜棠心底落地生根,不过短短时光,便开出了怀念的花枝。
与姜明瀚相处的种种,开心的,不开心的,如潮浪般涌来,吞没了她。她在心底懊悔,懊悔与父亲的每一次争执,以至于丢失了一份与父亲愉快相处的时间。
她有爷爷纵容,父亲疼爱,生活顺风顺水,见过悲欢离合,却不见阴暗污秽。她的世界原本包裹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糖,甜的发腻。
当下,生活这束炽热的阳光猝不及防地打在她的身上,蚀化了她世界里面的糖,她看见了生活原本的模样,如黑夜。
恍惚之间,她明白生活从来都不止是她所见到的乐土,更多地是他们为她所消化与美化掉的肮脏。
她念起与何宴舒交往时,若是知晓她单独与他在一起,电话不厌其烦地打来,那刻的姜明瀚恍如变成了特务。
她在电话里面,焦躁地冲他大喊,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一点自由?她又不是小孩子。
姜明瀚严厉地语气道出温情的话语:“在我眼中,即便你八十岁了,也是小孩子。”
那刻,她忘却了去体会父爱深沉。她只觉得烦躁,像是一只苍蝇,不停地在她耳边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