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说,再普通的人,只要走进了你的心里,那便是不可替代的。
况且,她恋慕着的这个人,是一点都不普通呢。
穆典可有些骄傲地想道。
常千佛说着话,久不见她回应,停下转过头来,见她目怔怔,轻唤了声:“典可?”
穆典可“啊?”一声,这才醒过神来,瞧着常千佛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情,便知自己方才出神的样子落在了他眼里,不觉赧然,白腻的肌肤染了一层霞『色』,语声放得低了,有几分自己都不觉的轻软,道:“你买这么多个样子,跑了不少地方吧?……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常千佛笑道:“只要你吃得舒心,我便没白跑。今天不用再喝那么多汤『药』,你可以多吃一点。”
穆典可闻言一喜:“真的?”
常千佛让她喝的那些汤『药』,虽说滋补有益,到底是『药』,味道总归是不好的。日日进食几大碗,委实叫她好消受。
常千佛见穆典可欢喜,自然也跟着心情好,伸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发,宠溺道:“从今后都不喝了。赶紧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常千佛医术高明,把脉断症便能知人饮食喜好。况且他平时又留意穆典可。因此买回的这一大盒餐点,少有不合穆典可胃口的。
前几日因为饭后要进补汤,穆典可也不敢多吃,怕涨腹。如今得了常千佛的许诺,对着满桌子珍馐,岂有不放开了吃的道理。
进食了一碗荠菜小肉馄饨,两块鱼糜糕,两块核桃薯粉糕,又喝了一大盅大骨赤豆汤,吃了一个老面馍馍,尚意犹未尽,又夹了一个肉松糯米卷,正要往嘴里送,半路叫常千佛截了去。
“这个容易积食。你吃了不少了,得歇会再吃。”
穆典可从善如流地搁了筷子,语气却是幽幽的:“小气,都不让人吃饱。”
常千佛伸手来,捉了她的左手,按上指下四缝『穴』和大陵『穴』。
穆典可轻声呼痛。
常千佛笑道:“还说没吃饱呢。乖,一会呃逆了就不好了。我给你收着,你什么时候饿了,我再拿去厨房给你热一热。”
穆典可心中阮软甜软甜的,偏要嗔他:“你们做大夫的真是麻烦,这个不许不吃,那个又不许多吃,总是不让人称心。”
常千佛只是笑,起身将那一碟子一碟子的吃食收入食盒,也不要她动手。
穆典可吃饱喝足了,也无甚事可坐,往椅背上一靠,乜乜斜斜,看他忙碌。扭身手扒着坐沿,嘴角微翘着,像只乖顺又狡猾的猫儿。
却也安生不下来。瞧了一会,无聊赖地『摸』了根竹筷子在手,在面前蓝釉粗瓷的碗碟上敲一下,“咚”的一声如泉眼初开。
她自个儿听得不甚满意,手腕子转了转,将竹箸在手上翻了个圈,五指有松有紧,抬手又在碗沿轻敲一下,再一下,“叮”“叮”两声,一声胜一声清越。
既是找准了节奏,她兴致也来了,举箸一阵疾敲,敲击声叮咚起伏,甚是悦耳。
常千佛留了一碗一盏给她敲着玩,余下悉数收入食盒盖好,挨着她坐下,笑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穆典可一时起意,瞎敲一通,并不曾按着曲调来,闻言将头一扭,道:“我不告诉你。”
乌眸水亮,潋滟滟如有光波在转。
常千佛瞧着她这娇软模样,只觉心都要化开,一指嘣弹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未敢用力:“好,不说就不说。”
穆典可扶着把手坐起来,抻直了背,又取了一只竹筷在手,蹙眉略忖一下,两手并用,不疾不徐地敲打起来。
音阶各不同,高低错落,极易分辩。是首脍炙人口的江南小调。
穆典可越敲越顺手,曲调婉转,愈发流畅。转头睨着常千佛笑:“你猜猜我这回敲的什么曲子?”
此时太阳已升得高了,倾泼光辉,照得她玉白的脸儿带了点粉润,蒲扇似的长睫上染着碎金,颤颤的,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