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使得灾后安置和抢救的困难加剧。
从秋冬两苑挪移出来的病患皆是重症,火灾现场情况混乱,病者伤者挤在一处,又造成新一轮的传染。
一夜过后,不仅感染瘟病的人数剧增,病人与病人之间交叉传染,又衍生出新的病状,较之之前情况更为棘手。
东熟药所被烧,傅修背着宴知悟从大火中逃出来。人是救出来了,可是宴知悟搬去东熟药所的一大箱治瘟医书却没有抢出来,除了一本手札被宴知悟死死箍在怀里带了出来,剩下典籍俱在大火里付之一炬。
那些医书手札记录着历代名医的心血,一代代流传保存至今,殊为不易,有不少都是孤本,一朝焚毁于大火中,怎能不令人痛心疾首。
宴知悟病中遭此巨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厥过去,唏嘘痛惜了半夜。到了天将明,刚要昏沉睡去,报信的人便来了。
人命大于天,宴知悟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拖着病体从榻上爬起来。数十名大夫聚在西熟药所,连夜商讨治瘟方案。
天大亮后,常千佛诸事处理停当,也赶了过来。众人围坐一起,个个面容沉凝,参照疫区送来的脉案的表症记录,正商议探讨,忽听门吱呀一声响,开了一线,一个鹅蛋长脸的女子从后探出头来,鹅黄衫子揉蓝裙,眉目冷艳,正是昭辉。
常千佛心中微凛,尚未开口,就见昭辉冲自己笑了下,道:“常公子,不打扰你们吧?”
常千佛心中紧张让她这一笑抚平了一大半:“你怎么来了?典可她……”
昭辉笑道:“姑娘叫我来的。她好着呢,叫你不要担心。”说着身子一矮,双手拎了个竹筐进来。
筐卷牍成堆,压得竹篾都变了形。傅修连忙上前来帮忙,昭辉道:“不用,你一个书生,能有多大力气。”
傅修讪讪缩手,一位王姓大夫打趣了一句:“小傅啊,以后不能光读书,还要多练练拳脚,不然会遭姑娘家嫌弃的。”
其余几人跟着笑起来,气氛一时松活不少。
昭辉取了表层的卷册三大本,双手递来给常千佛,道:“这是姑娘让我给你的。”
常千佛接过来翻开,见是厚厚两大册脉案,是旧卷。正疑惑着,昭辉又从筐里翻出两大厚本卷册,说道:“你手上这两本是就脉案,是姑娘特意找出来给你做参照的。这两本是新的,是刚整理出来的。姑娘昨儿个自冬养苑回来便说,各个医养苑的病患都聚在了一块,转挪的过程中怕会相互感染,病状加剧。特地让我去找黎小姐借了些人手,照着秋冬两苑的名册,跟进抄录下部分重病患的情况。你正好用得上。”
别说在场诸位大夫,就是常千佛也颇感意外,道:“她没跟我说过。”
昭辉“哦”了声,道:“姑娘说了,她说也不懂医,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盼着用不上才好。”
昭辉是个急性子,说话做事风风火火,一面说着,一面提起那竹筐就翻了过来,羊皮卷、竹简、木牍还有各色典籍稀里哗啦地倒了一桌子。
傅修手快,抄了一本在手上,只见那书的边角已经烧焦烧糊,书皮上赫然写着《伤寒杂记》四字,讶然道:“这不是——”
当时起火之时,一部分护卫被谭朗带了的人牵制着,剩下的都忙着扑火救人去了。熟药所大夫学徒们又不会武功,自保都难,更不要说返回火场救书了。是以傅修和宴知悟都以为这些书籍和东熟药所一道被大火焚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