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午天欲雨,云头暗沉,沉不过常千佛的脸色。
耀乙全身是血,五花大绑,跪在大厅中央。刚受过重刑的他,全身无一块完好的皮肤,嗓音嘶哑,断续招供道:
“……徐长老让我救出吴绿枝。云央与吴绿枝交好,她跟我一起去,假装说漏嘴,让吴绿枝得知杜思勉中毒的事。吴绿枝哀求我们送她来怀仁堂见杜思勉一面,云央在她下车时往她耳后涂了‘相思引’。我们来怀仁堂的途中,派人去给谭朗送信,让他知道吴绿枝的行踪……”
“照你说,徐攸南设计让谭朗撞破杜思勉和吴绿枝的奸情,那他又是如何确认谭朗会按照他的计划在怀仁堂内纵火?怎么知道谭朗不会一怒之下,当场杀了杜思勉?”黎亭问道。
“熟药所有我们的人,暗中保护杜思勉。”
耀乙气力虚弱道:“徐长老说,东熟药所紧邻东药库,杜思勉一定会利用地形之便,带着吴绿枝逃进东药库……事发前两天,徐长老令人迁了五六个虎头蜂巢到谭宅,布置在谭朗的卧房外。
谭宅下人清理蜂巢被蛰成重伤,长老又派人指引谭家的几个老仆,在树下堆积湿草,用烟熏之法驱赶虎头蜂,摘除蜂巢……”
用湿草烟熏之法除蜂巢,引起谭朗的注意。等杜思勉带着吴绿枝逃进东药库,谭朗在密集如蜂巢蚁穴、状况复杂的众多仓房中搜寻无门,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用纵火起烟的方法将二人逼出来……这一番思量,委实高明巧妙。
苏鸿遇从旁补充道:“我已同谭家的众家仆核实过,确有其事。”
常千佛吩咐道:“去把杜思勉还有昨日在场的熟药所其他人都叫来。”
铁护卫领命去了。
苏鸿遇敲下醒木,喝道:“你继续招来。”
耀乙血掌拄地,气息短促,又道:“徐长老说,东药库的蓄水缸他已设法去了部分,不足为患,我们只需从剩下的挑一些,破坏缸底——”
话未说完,杨平便噌地立起,因为太过激动,嗓音止不住发颤:“你说徐攸南——他如何……如何设法去了东药库的蓄水缸?”
药库粮仓干燥易走水,是以库房外一定要放置足够量的蓄水缸,以备万一。水缸定期换水,极少挪动,却在最近动过一次:因病患的急剧增加,怀仁堂大量增设善棚、铁锅紧缺,杨业负责筹锅,曾请示东西两药库的管事,移走一部分富余的水缸,用来熬药煮粥。
而这个主意,是穆典可给杨业出的。
今日一早,堂中传言纷纷,说是昨日火起之时,曾有人看到穆典可持剑追逐杨业进火场。
杨平以为此种说法太无稽,有造谣泼污之嫌,因而并未放心上。现在看来,却是空穴来风,未必毫无因由。
李近山也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耀乙跟前,揪住耀乙的衣领提起,怒喝道:“是不是穆四?他让穆四那妖女动了水缸?”
杨平步伐踉跄地追上,他显然是太紧张,嘴唇翕动,嗓音颤得厉害:“你说,我儿…我儿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杀了他?”
“我不知道。”耀乙垂眼躲闪:“我只听命令做事,别的事情一概不知。”
“是不是你?”杨业双眼发红,情绪激动。忍了多时,在面对亲儿有可能并非死于意外、而是人为的现实时,老当家再也无法冷静。
“不是我。”
“那是谁?是穆典可?她…她想杀了我儿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