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岸眼明心快,歪头一闪,以毫厘之差躲过这一袭击。长枪在身后快速一划,借着破土之力,将身体仰天抬了起来,施巧力蹬开后至的左手锤。
万鼎手肘疾挥。流星锤一去一回,交错反复,直如漫天星陨。
霍岸在密不透风的星雨里横滚穿梭,手中一杆红缨枪插隙飞舞,从容不迫地将潘玉姬射发的暗器一一拨回。
当此时他腹背受敌,却丝毫不见狼狈,眉依旧沉,手依旧稳,不像是猎物,倒更像一个伺机出动的猎手。
那一枪,贴着他的项颈刺了出来,一枪挑了潘玉姬的左手手筋。
又一枪,直袭万鼎的颈侧软骨。
竹林尽头处传来一声暴喝,雨幕里的竹林上空骤现一钩弯月。
霍岸双眉微微一凛,当即撤枪,收紧腰腹,凭借一瞬爆发的劲力凌空一转,长枪划过碎石,借力纵身,往木屋后的乱草丛中窜去。
万鼎听得身后一声断喝,知是援来,精神为之一振,右臂抡圆,张手将流星锤甩出,直袭霍岸后心。
不想霍岸即便窜逃之际仍没忘记断后,如有先知地回枪一扫,枪与捶相撞,火花电闪,手臂拉长,身体荡起,藉着这一撞之力,去势反而更疾。
万鼎提身欲追,就听薄骁疾声叫道:“穷寇莫追,小心有诈!”抬头看向木屋后的芜芜深草、莽莽荒山,迟疑了一下,终是顿住脚步。
兵不厌诈。霍岸如此痛快地收手,引他紧追,难保这齐人深的荒草里头没有潜伏的杀机。
薄骁跨步上前,将已经晕厥过去的桂若彤抱了起来。
雨势如倾盆。
薄骁背着桂若彤在暴雨里狂奔,充血的眼,苍白的颊,让他的面孔此刻看起来有些狰狞。
“穆典可!穆典可!”他咬牙切齿地默念道,心中不知是悲痛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如果桂若彤今日难逃一死,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向她讨回这笔血债。
万鼎先薄骁一步冲进了那间挂着破旧匾额的医馆。
如先前数次一样,医馆里没有一个病人,空荡荡静寥无声,一位白发老大夫靠坐在椅背上,面目安详,似在打盹。却早已没了呼吸。
“去怀仁堂!”薄骁红着眼,终是下定决心,一顿足吼道。
谭周设了好大一场局,烧掉近半个怀仁堂,亡者四十,伤者逾百,此乃深仇。可眼下,除了怀仁堂的大夫们,再没有人能救桂若彤了。
穆典可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能杀绝怀仁堂里所有的大夫。就算她有这个本事,她也不敢,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桂若彤,一定要和常千佛反目成仇。
桂若彤被人抬了进去。
薄骁和万鼎站在人来人往的益心厅,被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被雨水淋透的身体是冷的,双颊却是烫的,如同有火在烧。
——他感到深深的羞耻。这是他入穆门以来,第一次,深以之为耻。
潘玉姬倒是没有这么强烈的屈辱感。只不过他的左手筋被霍岸挑断,枪头磨挫,捣得稀烂,就连怀仁堂中最擅筋骨接连的大夫无回天之力了。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么久,潘玉姬才推门出来,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阴沉得能淌出墨来,也不看薄骁和万鼎两人,径直往外走。
“等等。”
在潘玉姬正要步下石墀时,薄骁忽然开口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