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辛脑子里一团雾:才多大个园子,几步就到头了,还兴等来等去的?再说了,也没有非要坐在日头下面等的道理啊。
穆典可这一趟鬼门关前去又回,着实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转念想想,穆典可不愿意进去,或者是不想见到穆子建和穆月庭兄妹的缘故。一边是从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哥哥亲姐姐,一头是相依为命了快十年的曾经爱人,夹在他们中间,姑娘确实挺难的。
耀辛恻隐大发,走开没多会回来,手里抓着一张新摘下来的荷叶,叶肥茎劲,大如伞盖,一滴银色的水珠子在荷盘上滚来滚去,当真鲜翠欲滴。
穆典可把荷盖擎在头顶上,笑说道:“耀辛,你还挺细心的呢。等过了眼下这道关,我给你说个媳妇。”
她本是玩笑话随口一说,不料耀辛却将脸垮下来,大有一副“你怎么恩将仇报”的态度在里头。
“要那玩意干嘛?”耀辛拔脚就走。
他向来就搞不明白,同样是一个脑袋,这女人的想法怎么就能跟男人差那么多?磨叽歪缠的,还动不动就哭。用徐攸南的话说,叫那个什么——近之不逊,远则怨!
翠微楼的姑娘不懂事,不省心吗?为省几块银子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
穆典可和常千佛一道回正厅,才知道千羽在找自己。
尚在姑苏时,穆典可曾为着黄凤羚的身法古怪,特意找千羽确认过,并画下一套册子,让他琢磨留意。
后来千羽又出手试探过黄凤羚几回,还真让他瞧出些端倪来。
“这是你上次画给我的几个身法招式,”千羽握着一根柳树枝,在沙盘上运走如飞。
剑术修炼到了极致的人,一花一叶握在手中都是剑。
那沙子粗劣,颗粒不匀,且松散,按理说不易成画,但那软塌塌的柳枝往沙面上一拂,一幅幅笔触深刻人物简画就出现了,线条一根一根的,清晰得像是拿最薄的刀剑一笔笔刻上去一般。
“再看这一套身法,”千羽示意耀丙将椅子挪了数尺,继续作画:“可有发现什么异同之处?”
穆典可是个天才。
这是千羽第一次见穆典可与人拆剑之后便下定的结论,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果然穆典可没令他失望,“右边的这几幅图,似乎施展这套身法的人以下盘稳健见长,趋退进避,皆是腿先发力,而后以腰带手;但黄凤羚就不同了,她习练销魂手,上肢灵活劲健,断不肯舍弃这优势。每一发动,必多仰仗臂力。除却这一点不同,两人的步态,沉肩下胯的程度,包括身体上的扭转,都如出一辙。”
千羽也大是认同:“就因为他们一个先出腿,一个以臂使力,次序打乱,所以谁都没想到,‘鹤师’的传人竟然学会了‘豹隐’。”
穆典可纳罕地看着千羽,“豹隐”这个名字倒是耳生得很。
“你没有听过也很正常。”
千羽说道:“这门武功出自南朝宫廷,系一位宫人所创,功成之后秘而不宣。如果不是因为南北交恶,宫防失守,恐怕就连那么仅有的一次现世都不会有。
八年前那位宫人去世,还有人特意去深挖过,发现此人生前并未收徒授艺,也没有留下一纸半文,原以为这门武功就此失传。”
“那位宫人叫什么名字?”
“七祥。”千羽肯定地说道:“是雍和宫的总管太监,现今太皇太后的人。”
这就说得通了。
当时蓝清平遭穆沧平诬陷身死,焚日一派四分五裂,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若有一人能庇黄凤羚躲过穆沧平的严搜密捕,雍和宫的那个老太皇太后确实是不二人选。
“豹隐”身法尤利近身相斗时闪避,正好弥补了销魂手进攻激烈,却不利于己身防守的缺陷,绝非盲目的授艺,而是有针对地扬长避短,可见得雍和宫那位对黄凤羚的重视。
那么老太皇太后为何要将自己辛苦培植出的心腹送去给刘妍做个无甚大用的琐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