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又追了上来。
穆沧平一行后退,一行与之交锋,每一招都是暴烈之招——夏卷之“骄柳叶”,冬卷之“忍冬淹”——正好克千羽行偏轻盈的不式剑。
常千佛不想再等了。
穆沧平超人的应变让他认清了一件事:不会再有更好的时机了。
就是现在。
他猛然发力,掣着穆沧平的右腿往下一拖,人已冲天飞起。调动全身内息运满力,浑沛一掌朝穆沧平头顶拍去。
穆沧平却没用剑,微微一笑,倒转剑柄,以手承之。
两掌相撞,各自弹开。
常千佛手臂被震得咔一声,一股热辣辣的疼意如火锉般直冲心脉,气行处筋脉血肉皆如火燎。
等他稳住气息,趋前再战时,穆沧平已反持剑柄,与千羽接了数剑。
这一仗并没有打多久,却是生生打出了众人心里的疲惫。
——没有人能奈穆沧平何!他见刚可刚,见柔制柔,以万变应敌,没有人斗得过他!
可是他不能认输,穆典可还在他手中。
穆典可转过头,视线越过穆沧平的肩膀落到他的血衣上,一颗珍珠就从眼角滚了下来。
常千佛对着穆典可笑了笑,忽而扬起手臂,摇了摇,冲她点头。
穆典可说不了话,但是她的眼神分明回应了他。
常千佛冲了出去,绕到穆沧平侧前,一掌挥出。
他向不是走刚猛力道的路子,许是为了配合眼中还没有消散的浓情,这一掌更是拍得格外绵软,如酒醉打拳,花间舞蝶,乱得一塌糊涂。
——此掌名为不可器。
《易经》有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若说他之前的掌法都还依循着常家堡一贯虚玄无物,从无化有的宗旨。那这一掌,它是有实质的。
它不像其它掌式大象无形,圆融一体,反倒是包罗万象,兼采众长:有销魂手之凌厉,有折梅手之潇洒,更有泰手之浑厚。
千姿百态揉成一掌,不守成规,只随意动。
——是谓君子不器。
而千羽的剑法,名为不式。
向来不可预者最可怖,因为不知道,所以最难对付。
在常千佛和千羽的联手夹攻下,穆沧平的头脑需要高速运转,才能同时消化两个人变换不定的套路,瞬息应变,左右应敌。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忘了他怀里还有一个无比危险的存在。
穆典可等来了这个时机,眼神骤冷,一掌切向穆沧平的腹部。
以她如今力气,断不敢指望这一击能伤到穆沧平,真正的杀招,是藏在她指缝里的两枚银针。
那是她被常千佛推出来时,从他袖子里抠出来,打算反扑时用的,万没想到那一把推得那么狠,她根本就没有转身的机会。
现在这两根针却是用得其所了。
穆典可的手掌砍中了穆沧平的腹部,手指一翘,针尖便从指缝里滑了出来,一共两枚,俱扎的气海穴。
针尖刺穿了衣料,触到了穆沧平的皮肤,再往下就要扎中气海。
若手法到位了,单凭这两根针,就能泄掉他一生修为。
穆典可闭上眼,指尖颤了颤,待把银牙一咬,就要发狠劲时,掌下忽然空了。
谁能想到,那等坚劲紧实的腰身,竟还留有弹缩自如的空间。
只那一瞬,腹部生生往下凹去一寸。
不仅如此,筋脉也动了,带动一**位全部错位。
——“易筋移穴”!
穆典可大骇,手掌缘迅速一错,也不管自己现在是触到了什么位置,手指一错,两根银针分开扎了下去。
就算穆沧平有移穴动筋的本事,那也不能将肚子移到下巴上去。
腰腹一带多要穴,还环着一根束缚所有纵筋的带脉。她有两根针,分而扎之,不定有希望撞上一处。
许是老天也帮她,下一刻,穆典可便感到紧钳着自己的臂膀一松。
她仰面跌掉下去。
常千佛俯身冲下,捞住穆典可的手臂,用力一提,将人紧牢圈在怀里。
“咚”一声,两人掉进河里,正好砸碎河心一个圆白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