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千佛晚了一步,瞿涯也晚了。
清晨徐攸南在江边截住了瞿涯。原以为瞿涯会发疯暴怒,不想他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六月底,江大汛,连夜暴雨让江水没过了水则石人的肩。江面上一片浊浪翻涌的景象。
高一声、低一声的江涛声中,老父亲静默如石,立定在暴雨冲刷的堤岸上。被雨水浸透的发紧贴头皮上,露出一绺显眼的灰白。
“你已经尽力了,实力悬殊,不是逞血勇能够解决的。”
逞血勇,至少还有一时痛快。不会像这样,任由着自己的女儿一次次地受欺、受辱,无能为力。只能痛恨自己的窝囊与无能。
徐攸南没有女儿,他不懂得那种辗转奔走之后,明明看到希望就在眼前,却被人轻而易举掐灭的绝望。
“……终究,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如何救出玉儿,他已有了主意。这次应当有三四成以上的胜算。”
徐攸南说得很小心,对金雁尘的称呼也代之以“你”。
“六公子”这样一个称呼,代表了他对金雁尘爱之护之到不惜牺牲所有人为他扫平障碍的疯狂与坚决。
从前他那样对待穆典可时,瞿涯尚且看不惯。何况今日被牺牲的是瞿涯的女儿,是他在世唯一的亲人!
“救一个已经瞎了的,有通肩之名的妻子吗?”瞿涯冷笑着问。
“你比我更清楚穆沧平是个怎样的对手。”徐攸南说道:“我们没有机会。除非让小六去送死,拿他的尸体去换。你没有这么做,因为你知道玉儿绝不愿意你这么做。”
“她也不愿意你去拼命。”徐攸南又补了一句。
江水咆哮,拍打脚下的岩石,堆出层叠翻涌的雪浪。
瞿涯地望江静默。
“我知道的。”他终开口:“作为玉儿的丈夫,我的东床,他这些年里,做得可谓无可挑剔。他让玉儿注定残缺的人生完整了,让她拥有了从不曾奢望的快乐。可是啊——”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再清澈的老眼里有莹润水泽,那是在心里积压了多年的,明知不应当、不该表的,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沉的偏爱与怜惜。
以及不平。
“这些天里,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被劫走的是喀沁,是他的穆四儿,他是否还能如这般冷静地断利弊,付出这么大的耐心去等待一个务求一击必中的时机?”
***
押送队伍在薄暮时分遭遇第一次袭击。
对方是江淮地面上一个不怎么入流的小帮派,不知何故,在明知有穆沧平押队的情况下,也敢明目张胆地来劫囚。
结果自然是惨败。都没用王婺直亲自上阵,一小队结成马阵的冀州军便将这伙人轻松收拾了。
随后出现了第二批,第三批……名门正派也有,匪寇之流也有,全都是冲着瞿玉儿来的。扬言要抓活的。
穆沧平从王婺直倒下抢下一个有用的活口,经审讯,此人是冲着瞿玉儿身上的藏宝图来的。
就在前不久,他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