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者,昏礼。
正式行礼是在黄昏时分。
但准备是从卯时就开始的。天不亮,丹枫院内便人来人往忙活上了。
因为待嫁紧张的心情,穆典可昨日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总是浅眠一阵就醒,看看天色还早,才又接着睡。
然后就被院里人声吵醒,惺忪着一双眼,让穆月庭塞去净房,花露沐浴后,涂了满身的香粉香膏才算了。
这才刚开始。
活计精细又好口彩的婆子张了麻线,替她开脸绞面。
好几个喜娘围着她,手法娴熟地绞干头发。
庾依亲自执金篦为穆典可梳头,黄灿灿地梳齿吃进浓黑乌发里,长梳到底。
庾依笑着唱: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头,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头,比翼共双飞;
……”
穆典可在“多子多寿”的唱词中晕红了双颊,两排长直睫毛跌下,投阴影于眼底如落云翳。
廖十七都看呆了。
“小四,你可真的是太美了,难怪常公子不要命了也要娶到你。”
庾依很喜欢自己这位性情爽直的新嫂子,笑道,“今儿是喜庆日子,二嫂可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廖十七嘻嘻笑。
虽然还不习惯庾依这么称呼她,但心里甜滋滋地很受用呢。
苦菜花抱了一大盒子脂粉首饰进门——当然是梅陇雪抱的,不以为然道,“等上完妆才美呢,我保管不止常公子拼了命地要娶她,你都想娶她。”
廖十七马上接道:“我有小蓝了。”
众人都笑了。
苦菜花把盛装脂粉的匣子摊开,一格格地叫人眼花缭乱,在场诸人也都是见过世面的,却也不能将这些个膏脂粉彩都认齐了。
“你们就等着吧。”苦菜花信心满满的说道。
有道是“术业有专攻”。
苦菜花在习武这一项上,是坐上马车也追不上梅陇雪了;但论起在穿衣装扮的上造诣,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不如她一个。
穆典可气质冷清,不适宜浓妆。
一群人围在铜镜边上,看苦菜花两手交替用,麻利地换各色压根瞧不出有何分别的小刷子轮番上阵,在密麻摆开的粉块上上戳戳点点,往穆典可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脂粉用去不少,呈现出来的妆容居然清淡。
宛如天然。
人还是那个人,眉眼鼻唇俱同从前一样,不觉有改。
但分明又哪里都不一样了。
眉眼深远是穆典可的优势,经苦菜花黛笔勾勒,愈发彰显,云烟缥缭间如有仙气,如天上仙,不似人间姝。
原本冷白的肤色经修饰,泛起丝缎般滑腻的柔光,掩去清冷。又有胭脂淡痕,勾出来几分媚丽,既衬如雪肌肤,又添女子娇柔。
廖十七这时也改了口,“小四你嫁给我吧,我不要小蓝了。”
穆典可望着镜中丽色倾城的美人儿,也是恍惚。
她要…嫁给千佛了!
要戴凤冠,盘发也有讲究。梳篦挑起滑青丝一束又一束,在喜娘灵巧的手指间缠绕,
堆成乌云髻,又点珠翠。
所有这些停当后,就只剩下最难的一项——穿嫁衣。
这件事本是不该难的,奈何准备嫁衣的人是常怀壁。
常怀壁爱侄儿如命,自然爱屋及乌地对穆典可的这天穿什么格外上心。
郑家成衣铺子的裁缝匠和绣娘花了两年时间,日夜赶工,量身打造出一全套冬日穿的嫁衣,光吃进喜服里的金银绣线就足有八斤重。
更不提衣服上缀满的不知几多数的翡翠和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