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对着颜舒志和黎子鸳,跪在了下人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
黎子鸳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瞬间又如洪水开闸般泄了出来。
父母情深莫生女,生女莫养大,十五年掌珠护,一朝嫁为他人妇,生死在别家,纵有箱笼数百,金银万两并托,奈若何?
喜婆在来的路上,千叮咛万嘱咐了颜卿,叫她拜别时莫要哭泣,容易花了妆不说,还会寓意不吉祥。
可颜卿哪里忍得住,刚磕完头,要开口说话时,就已经是带了快要抽泣起来的浓浓的哭腔。
“女儿感受父母养育之恩十数载,从未缺衣少食,从未受过委屈,今日出嫁从夫,定不忘父母昔日教诲,将颜家祖训铭记于心,恭恭敬敬,勤勤恳恳,不负父母教养!”
颜卿说的是十数载,特地没有言明,是因为前世今生,她欠父母的恩情,太多太多了。
语毕,又深深地磕了个头,随后转身朝向老太太和华岚姑姑,分别拜了一下。
颜舒志接过女使送上来的大红喜盖头,轻柔地给颜卿盖在头上,然后牵着颜卿的手,亲自带着她,走向门口。
门槛外,颜枫早已等候许久了,新娘子盖上盖头,踏出家门那刻起,一直到出了花轿,跨过火盆之前,绣花鞋都是不能沾灰土的,一般都是由家中的兄弟们背出门去。
喜婆瞅着吉时差不多快要到了,拿过盘子上红彤彤的苹果,塞到颜卿手里。
颜舒志手中女儿的手,突然就抽离了,好像他的心也被抽空了一块儿,当初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已经长成了这般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过了今日,便是他人妇,叫他这个做父亲,很难心里高兴。
哪怕心里知道,颜卿嫁过去会过得很好,但他还是感觉,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这样送去了别人家,在家里一直都舍不得让她十指沾上任何活,不知道去了那王府里头,要怎样伺候别人……
唉……
早就做好心理建设了,以为能够欢欢喜喜地送女儿出嫁,颜舒志这时候还是没忍住,偷偷摸了把眼。
送出去颜卿之后,萧灵安与黎嘉月安顿好怀了孕不宜去人太多的地方的安淑离,便带着一帮女使婆子堵在门口。
顾弘景来了之后,几个姐妹又是出文试题,又是求武艺表演,总之是不把顾弘景身上最后一丝才华耗尽绝不甘心。
因为她们都知道,顾弘景对颜卿是打心眼儿里的疼爱,今儿个又是他们二人大喜的日子,自然不会发怒,所以才放肆了一把。
周边围观的百姓也算是颇为幸运地大饱了一场眼福,毕竟,平日里难得一见,还总板着脸十分冷漠的景世子,为了求娶新娘,在颜府门口大放异彩,这场景,实在不是寻常时候能见到的。
更何况,顾王府出手阔绰,就光是被拦着的这一会儿,便撒了不少金银钱财,图个吉利,百姓们有沾了光的,更加觉得这是一段上好的姻缘。
不远处的某些暗里弄堂,稀稀拉拉地散布着几人的身影,他们的面容却没有那么喜悦了,在阳光找不到的阴暗处,各个沉着脸色,并不喜悦。
这并不影响颜府这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最后一首催妆诗送到正堂时,颜家的长辈们正好完成了最后一遍的叮咛,于是大家难得地默契安静了下来,一同听着曾获过文试状元的顾弘景,会作出什么样的催妆诗来。
“来了来了,姑爷的催妆诗来了!”
是多笑欢欢喜喜地跑了回来,对着堂内噤声的一众人,宣读顾弘景作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