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最后或许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老汉嘀嘀咕咕的往柴门后面走来。
“行脚的基本都不会往咱们这山旮旯里头走,一般都是去附近的村落。你们这娃娃还穿着河童样式的衣服,这样的衣服也是敢穿的?”
老汉一边嘀咕着,一边扯下了柴门的草绳,将这简陋的大门拉开了。
王中与常玉郎都听到了这老汉的嘀咕,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看来这老头心里也门清啊。
柴门一打开,王中便赶紧堆着笑脸,将银子塞了过去,只是凑近了一看,王中这才发现,老汉乱糟糟的头发下面,遮蔽的那只眼睛,竟然是个孔洞,却是一个独眼的老人。
王中楞了一下,银子才落在老汉手里,老头顺手捏了捏,便揣进了怀里,然后赶紧将他们朝里面引进:“赶紧进去烤烤火吧,你们看看这娃娃,冻的嘴唇都乌了,作孽哦。”
王中这才回头朝着驴背上的宁宁看去,发现她的嘴唇确实没什么血色,但脸上看上去还好,他顺手在宁宁脸上抹了一下,这才发现,那红润竟然是种淡淡的油彩。
常玉郎见了,连忙道:“你先抱她进去烘烘,我去安置这驴子。”
王中赶紧将宁宁一把从驴背上抱了下来,搂在怀里便跟着老汉进了草屋内,这种泥土混合干草树木制成的墙壁,虽然看着破败,但好歹能遮风御寒,进门的侧堂边上,便堆着几块石头,生着一堆火,看情形才烧起来没多久,火头不大,还有些烟。
火堆边上还有两个瘸腿的板凳,王中扯了一个让宁宁坐下,转头就猛地堆着火堆连吹猛吹,火势立刻便高涨了起来。
一脸吹了数十下之后,王中觉得胸口都有些气闷了,才喘着气回头对宁宁道:“宁宁,你冷为什么不说呢?”
宁宁却十分理所当然道:“说了会挨打的,宁宁不冷。”
不过小丫头此刻也感受到了火焰的温暖,不自觉的就将小手伸了出来,靠向了火堆。
王中顿时肺都有点炸,但又无可奈何,他身手将宁宁的小手捏了捏,不出所料的冰的很,而且这时候他一拨袖子,才发现这小姑娘里头穿的里衬其实也挺薄的,就是这外面大红褂子一罩,蓬蓬松松,还以为她穿的有多厚一样。
王中正在郁闷的关头,老汉提着一个已经被烧得漆黑的瓦罐走了进来。
瓦罐的耳上勾着两片竹篾,老汉正好一手提了,将之往火堆边上蹭了蹭,才放下去:“烧点水,等会喝点热的,暖和暖和。”
王中连忙致谢道:“多谢老丈,对了老丈,你这还有没有多余的吃的,我也买点。”
之前一番动乱,干粮驴肉什么的,都落在了水里,现在可以说是快山穷水尽了,王中和常玉郎两个大人可以挨一晚上,小宁宁怕是不行的。
老汉却落魄的摇了摇头:“不是老汉小气,舍不得拿些东西出来招呼客人。只是老汉今日也才吃了一顿刺菜粥,家里没了余粮,明日还得到山里寻点野刺菜才行,对不住了。”
王中立刻道:“那刺菜长什么模样,还劳烦老丈告知一下,我现在去寻点来也行。”
老汉却叹息道:“不成的,刺菜本来是喂猪的,叶子上有毛刺,小孩儿吃不得的。”
王中闻言胸中一滞,这世界,简直让人绝望!
在安州,在九原,在都灵,在泸宾,在蒙冲,甚至在大佛寺,在成阳府,世道不是繁花似锦吗?为什么到了下面的乡村,差异却如此之大?
王中有些想不明白,小宁宁似呆似乖,安静的看着他,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就是没什么神采,不会喊主动喊冷,更加也就不会主动喊饿了。
正当王中郁闷的时候,常玉郎将驴子系好走了进来,见气氛紧张,便凑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王中简单地将事情说了,常玉郎也忍不住楞了下,他看了看平静添柴烧水的老汉,又看了看安静的小宁宁,只觉得那中间的一簇火焰,分外分明,心中没来由的就生出了一个念头:这火定要将这天启王朝烧得干干净净。
只是对这个结果原本应该高兴的他,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火焰升腾,木柴烧得噼里啪啦,或许这山里,不缺的就只剩木头了。
王中忽然站了起来:“之前我看这山上不是还有麻雀之类的什么鸟在飞吗?我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鸟窝啥的,或者看看能不能碰到獐子兔子之类的。”
说着他提了刀便要走,他身手灵活,又有利刃在手,只要遇到了这等小动物,捉来应该不难,最怕的是遇不到。
那老汉这时候忽然伸手朝屋子的东头指了指,开口道:“好叫客官人知晓,老汉屋这边的坡下边,好像有个兔子窝,前段时间几个半大孩子还撵到了一只小兔子,那大的应该还在,客官人如果身手敏捷的话,倒是可以去试试,就是天已黑了,要小心些。”
王中一听,立刻便冲了出去,顺着老汉指的方向,直接从他这屋后小山坡的树林里窜了下去,虽然这里杂枝乱草密布,但他灵猴拳早已烂熟于心,其中身法自然不弱,平常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在这等山野之处,倒生出了用处来,一行下来,倒是顺畅的很。
那边厢王中出去打些猎物,这边厢屋里便只剩下了常玉郎和老汉还有小宁宁三个人。
小宁宁烘着小手,也不闹腾,常玉郎在她身边蹲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悠悠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昏暗的破屋之中,火光升腾,将两大一小三张脸庞,照得漂浮不定。
小脸儿虽然呆呆的,但十分可爱,老脸上凌乱的发丝耷拉,皱纹一条一条,看着就让人心头发苦,年轻的脸上,却是一脸寒霜,威严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