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山岗上,一间破破烂烂随时可能倒塌的泥草屋,门前的空地杂草丛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野人的居所。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有一对父女,居住了好多年。
只是,本该相依为命的两个人,王中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宁宁的爹居然还舍得打她。
王中一把握住了宁宁爹扬起来的右手,但这人好似疯了一般,继续在哭着咒骂着,厮打起来,疯狂锤动的手臂,就要落在身前的小家伙身上。
王中顿时怒不可遏,猛地一使劲,将这人直接扯倒在地,小宁宁都被掀到了一边,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打他?啊?”
凶恶的面孔,配合愤怒的表情,登时将这人吓得楞住了。
小宁宁却挣扎着爬起,扑了过来,趴在了他的怀里,哭喊道:“不要打我爹爹,不要打我爹爹。”
愣住的顿时变成了王中,常玉郎赶紧跑了过来,将王中的手扯开,把两人分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宁宁乖,不是打爹爹,不是打爹爹,叔叔在跟爹爹闹着玩呢,来到叔叔这里来玩好不好?”
常玉郎一边劝架,一边安慰着小家伙,可这回小家伙却好像十分聪明,通红的双眼看着王中与常玉郎道:“不要,不要打爹爹,不要打爹爹。”
说完就在那跟爹爹两个又哭起来,哭着哭着,他爹又十分伤心的搂着他哀嚎起来。
常玉郎闻言一滞,站起来看了看王中,凑过来低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这父女俩,你就别管的太宽了吧,给他们找个好地方能有点好日子过就算不错了。”
其实,他还有个话没说出口,那就是宁宁他爹,好像脑子有点问题,现在小孩也跟着被养得呆呆傻傻的,以王中的身份,是根本没法管这样的事情的。
王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没理会常玉郎,而是等宁宁和她爹情绪都稍微稳当了一些,才又走近道:“宁宁乖,叔叔是送你回家的,不是打爹爹的,你和爹爹起来好不好?这外面冷,我们到屋里去。”
说着他又看向了宁宁她爹,经过一连串的情绪宣泄,这人好似终于缓过了神来,对着王中期期艾艾的道:“谢,谢谢,谢谢你们将宁宁送回来。”
王中心头终于松了口气,能够正常交流就好,他连忙道:“用不着谢,路见不平而已,刚才在下多有鲁莽,还望大哥勿怪。”
说着王中便伸出手去,将他拉了起来。
这人开始还害怕的躲了一下,直到起身之后,王中都没有什么其他动作,才算是安心了些,总算像是相信了这两个不是什么强人之类的。
“恩人,到,到屋里坐吧。”起身之后,宁宁爹有些拘谨的邀请,王中便顺势点头答应了,小宁宁见两人不吵架了,便也不哭了。
常玉郎这时候也松了一口气,遇到这种事,有时候真容易里外不是人,虽然他不计较这些,但看在心里也不舒服。
宁宁爹在前面一瘸一拐的牵着宁宁走着,几人先后进了泥浆草木搭建的屋子,说是屋子,其实还没有王中以前住的棺材盒子大,里头就更别说什么家具了,只有靠里头有一堆干草,看来就是床了。
桌椅板凳什么都没,门口堆着几块石头,垒了一个灶,灶上还放着一个陶罐,插着一根木勺。王中路过时朝里头看了一眼,里面稀里糊涂的,正是煮好的糠皮粥,让他心中没来由的又是一抽。
屋里进了几个人,立刻挤得满满当当,也没个坐处,宁宁爹将木碗放了,便尴尬的邀请王中与常玉郎在草堆上坐。
王中连忙摆手道:“大哥不用拘泥那些虚礼,咱们不讲究那个。”
说着王中便在地上随便坐了,然后又道:“大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中,这位呢是常玉郎,我们是昨天路过前边渡口时,看到有人将宁宁当做祭品祭祀河神,看不过眼,所以将宁宁抢了下来,现在将她送回来。”
宁宁爹听得眼睛一愣一愣的,慌忙不迭的点头致谢:“多谢二位壮士,多谢二位壮士救了我的儿,小人无以为报……”
王中却把手一抬,止住了他道:“大哥不必如此,我们救下宁宁,并不是为了什么,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咱就不说他,我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与大哥商量。”
宁宁爹有些不明所以:“壮士,有什么事?”
王中不想再拖泥带水,便指了指在旁边乖乖站着的小家伙,直接道:“自然就是宁宁的事情,宁宁还这么小,你就打算这么继续带着她过下去?”
说完,王中的目光又环视了一下这屋子,最后落在了门口的瓦罐上。
宁宁爹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可还是支支吾吾道:“可,不这么过,又能怎么办呢?”
王中毫不犹豫道:“在这里过下去,每日食不果腹,宁宁能不能安稳长大都是一个问题,不如大哥跟我到城里去,腿脚不便也不是没有手工活可以做,找个营生,将宁宁好好抚养长大如何?”
宁宁爹听了之后,却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侧面的小家伙,嘴里喃喃的念叨着:“长大,长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转过头来,对王中道:“我,想,考虑考虑。”
“这……”王中登时有些气急,但一旁的常玉郎却猛地将他拉了一下,把他的后半截话都打断了。
王中看了看常玉郎的眼色,只得对宁宁爹道:“那好,大哥你考虑一下,我出去等你答复,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一个妥善的安置。”
话一说完,他便被常玉郎拉到了门外去了。
陡峭的悬崖边,寒风嘶嘶,不远处的毛驴懒洋洋的在背风处甩尾巴,王中忽然挣脱了常玉郎的手腕:“你干嘛啊?”
常玉郎却道:“恩公啊,我还想问你要干嘛啊?”
王中怒道:“我还能干嘛?你没看宁宁家是什么样子吗?这样下去她甚至都有可能饿死,我就想让她以后过得好一点而已。”
常玉郎急了:“可你也不能直接就要求人家父亲带着女儿跟你一起走啊。再说了,你这海口一夸,虽然说的好听,但咱俩现在是什么身份,又能有多大能耐安置她们爷俩?在哪安置?你有把握吗?”
王中闻言楞了一下,他在陇川府以前就是挂了号的,现在又得罪了松平县,真要较真起来,不管是现在这张脸还是以前那张脸,在陇川府都只能躲着官府走,还确实不好弄。
而且他现在身上也没了多少银子,别说安置,单是几个人在路上的花销,都不知道能撑多久,没钱了就去别人家里偷窃?或者杀人抢劫?王中暂时还做不出来这么混账的事情。
常玉郎还在接着道:“而且你随口一说给他找个妥善的营生,可他一个山里的农民,能做什么?你走了之后呢?若是生计哪天没了呢?那岂不是要带着宁宁沦落成乞丐?他腿脚又不便,那岂不是比现在还要惨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