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东篱按照他们的习俗鞠躬道谢。
等宫本加贺离开,她抚摸着电报,泪水侵染了眼眶。当她得知肖浥尘成为日本人的座上宾,担任了财政司司长,又兼任特务委员会主任,她心中渐渐的明白了,这就是大哥临死前的推波助澜。
他置死地而后生,生的不过还是海城地下站。
想起肖浥尘绝不隐忍的性格,现在却要与虎谋皮,与残害同胞,令大哥惨死的刽子手往来,他该有多克制!
这个时候她回去,拖着笨重的身子又能帮得了什么?只有留在这里,才会让那些人相信他的忠心。
还有……她抚摸着已经胎动的腹部,想着肖大哥总是念叨着让肖浥尘成家的事,她对肖大哥无以为报,唯有这个继承肖氏血统的孩子,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番希冀。
肖浥尘,我们的账,来日再算!
海城,顾笙拿着发来的电报走进书房,肖浥尘立刻绕过桌子走过来。
“是宫本的回电,怎么说?”他拿过电报却等不及看到的先问道。
顾笙没有回答,肖浥尘一眼扫过去,惨然一笑:“我就知道,她不会原谅我……”
他颓然倒在椅子中。
想象着她如今的身孕,想象着宫本来信中提到的事,这才惊觉,原来,她一开始就不想再回来了。
是不愿意回到这个伤心地,还是不愿意再见到自己。
“笙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笙没有回答,肖浥尘的选择,说不上对错。在对东篱的尊重上,他应该告知东篱,和她商量,而不是不告而别。
可是万一回来的路上东篱动了胎气,若伤了身子……
“东篱就算不回海城,也不会选择留在那儿!或许,她还有别的原因,你再仔细看看回电。”
闻言,肖浥尘陡然抬起头,重新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电报内容。
她提到了自己‘特委会’主任,却没有提到司长一职。忠心一词用的不妥,按常理,不是‘安心’么?
‘忠心……’肖浥尘咀嚼几次,恍然明了。她,是在拿自己做人质!
从此,萧条的商业圈中,多了一个中国女人的身影,她在原来茶行的位置扩建,开了一家唐风酒楼,又弄了一家专供上流贵族夫人们的汤池,大厅里摆着西洋香水等新式的女人用品,还有中国传统手工艺。
她结识了做出进口贸易的商人,同他们做一些小商品交易,这其中不乏有黑市生意,让一些枪支弹药,以及阿斯奎林等违禁药物畅通无阻的到达国内的各个码头。
同年初秋,莫东篱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子,取名‘旭’,小名阳阳。
随着阳阳一天天的长大,越来越像肖浥尘,尤其是眼睛,小小的婴孩,笑起来如同那双眼睛又长又弯,眸光如星辰璀璨,像一个暖暖的小太阳。
肖浥尘收到照片时,孩子快一岁了,有百天的照片,半岁的照片,他将照片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多遍,仍然没有东篱的只字片语,更没有她的照片。
回信,还是宫本加贺亲笔信。他告诉肖浥尘,自己做了阳阳的义父,也成了唐风的名义股东。有了他的加盟,更没人敢对付唐风了。
信的最后,他写道:莫小姐听闻你与苏美妮小姐的绯闻异常生气。
这一年多,肖浥尘不是没想过要去接他们母子回国,可是这一年多局势混乱,国共摩擦不断升级,他甚至已经得到上峰关于对地下党的利用及反扑格外交代,务必利用共同抗敌,摸清起内部结构等等。
他不愿意东篱和孩子回来,处于被动。
只是,宫本加贺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从来都不会这么附加一句。
更何况,这一年多他的绯闻还少吗?
到底是要传达什么呢?
翌日,肖浥尘让顾笙传出消息给各大报社,甚至让他登在国际报刊上。
他要和海归华侨的女儿,苏美妮小姐订婚。
随着战事越来越激烈,莫东篱越来越担心肖浥尘,她几乎形成了一个恶循环,倘若一天得不到肖浥尘的消息,她便吃不下饭。
对于肖浥尘的各种绯闻,莫东篱并不如同信中所写,生气或者吃醋,但至少在表面上,她要做做样子。
譬如同那些夫人们谈起时,黯然垂泪又故作坚强的让她们生出怜悯之心。
她已经感觉到,随着越来越激烈的战事,随着唐风的逐渐扩大,她已经被盯上了。
所以,她想要回去了,她还是硬不起心肠,让肖浥尘一人在虎狼之中孑然独行。
回去,就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