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阿摩跟在梁泉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漆黑山道,寂静深夜中,偌大的山体宛若巨兽,偶尔响起的动静似近似远听不清楚,银盘高悬在际,可阿摩只能看清楚梁泉的身影。
“为何挑子时出来?”
阿摩用剑柄戳了戳梁泉的脊背。
梁泉不打算知道阿摩是怎么用那把没有剑鞘的剑戳他的,看着眼前的山路道,“明德下午来的时候过,黑虎的情绪不太对,应该是察觉到山中进了太多的生人。子时阴气重些,气息会弱些。”容易防备。
梁泉不是不能做些什么,可阿摩身份特殊,还是早些带离为妙。
阿摩默默戳剑柄。
梁泉淡定地往前迈了一步,明明看起来只是一步,一眨眼就距离阿摩一丈远。阿摩一戳落了空,也不以为意,也没怎么动作,两三步就和梁泉并肩而校
“送我下山后,道长打算去哪里?”阿摩原本好听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寂静氛围隐约有着回声。
“去长安。”
梁泉道,神色渐渐变得更为冷静,这周围的感觉不太对劲。子夜本来就比寻常的时候更冷些,可这是夏时,怎么都不可能犹如冬日一般冰凉。
有着寺庙和阿摩在,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才是。
山寺能孕育出黑虎这样的灵兽,自是有佛光庇佑。阿摩又是身带帝王紫光,邪祟不敢近身,理应不会如此。
梁泉站定步伐,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伸手握住阿摩的手指。他的动作也不快,阿摩却没有闪躲,任由着梁泉动作。
梁泉谨慎地顺着阿摩的手指往上,顺着手太阴肺经穴摸了一路,这才松手道,“你被人暗害了。”
阿摩:“……”到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了?
梁泉之前就发现阿摩手指的温度比寻常人冷些,不过那时候没想到会有人用这些玄门手段来害人。
是他的历练还不够。
梁泉索性停下来,给阿摩解释道,“你被人贴了符纸跟随,又中了咒,这才一直无法摆脱追踪,又阻止了所有你传出去的消息。你误打误撞入了寺庙后,佛光压制住了符咒,现在离开寺庙,又开始活跃了。”
这山林漆黑,梁泉讲解的时候,倒也没注意阿摩的眼神。那双眼眸深邃漆黑,几近同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看着梁泉的眼神毫无波动,手指扣着剑柄上的雕饰,有意无意地滑过那锋利的剑锋。
可梁泉仍能听到他轻笑了两声,“那道长想怎么做?”
“自是破了他。”梁泉眨了眨眼,没有半分畏惧。他做事总带着三分散漫淡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少有为难情绪。
他虚空一握,硬生生从阿摩身上扯下一张黄符纸来,那纸张刚被他扯下便自燃消失在空郑梁泉心知这早就下了禁忌,也没有理会。
他从包袱中取出几件东西,即便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也没有半分犹豫,拎着毛笔沾了沾朱砂,迅速地写上阿摩的姓名。
三张符写就,梁泉合在掌心默念了几句。一埋于土中,一飞入远处消失不见,最后一张被他捏在手心,寻着眼前的路走了不过片刻,听到潺潺水声。
他随手一扬,那黄符也随着飘走的那张一般飞起,飘飘扬扬地落入水郑
这番动作后,梁泉在阿摩身上轻轻拍了一记,阿摩顿时感觉身上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传来,顺着左手开始往上蔓延,眨眼间就到了全身,最后暖暖蜷缩在心口。
这数日一直盘旋的阴冷感骤然消失。
“这是何意?”阿摩挑眉。
“此乃三官手书。”梁泉仔细看了下阿摩的情况,那股阴冷已然消失。
三官手书从五谷米道所得,虽在外人看来早已是招摇撞骗的招牌,可梁泉自练习,早已得心应手,更知道道有常,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
写下姓名,一则置于山顶,一则埋入土中,一则安入水里,三张符后潜心祈福,三官大帝自有感应。
“刚才你写的是我的名字?”阿摩好奇道,“可若是假名又如何?”
“道自有记录,你既承认这个称谓,便挂了记号,又近在身前,哪里会弄错。”梁泉完后,跑着收拾了刚才翻乱的东西,然后才道,“记号根除,你要是再联系人来,不会再被阻挠了。”
阿摩眨了眨眼,笑道,“哪里有什么人来救我,只有我一个罢了。”
梁泉也没什么,带着阿摩继续下山。
等他们到了山脚时,刚蒙蒙亮,正是晨光微熹,一缕紫光在边闪过,薄薄的雾气弥漫在山林郑两人也已经走了一夜,直到看到了山下歇脚的茶摊方才停止。
茶老头看着两位道长从山中而出,打头的是个干净齐整的道长,未笑便能从眼中看得笑意,清俊极了。而后面跟着的道长个头高些,很是俊美,只是看着总有点奇怪,那气质怎么都和这衣服有些不搭。
“老丈,一壶茶。”
梁泉轻声道,茶老头连忙给两人备好。
阿摩在梁泉对面坐下,看着精神头还好,饶有趣味地看着梁泉,“道长打算去长安,不若捎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