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齐峰心里嘀咕,他下的这药虽非甚么烈性毒药,却是一种教人癫狂的花草碾成的粉末,此草被燕国当地之人唤作“忘忧”,只有与其伴生的一种草方有解其癫狂之效。
齐峰只当钟衍身强力壮,意志坚定,这般方使药效极慢,却未想过钟衍竟将那酒洒在袍子上。
钟衍见齐峰不敢用肉,心下冷笑,吃了两口便起身道:“今日汝请某饮酒,某请汝食肉,此情已毕,来日如何,尚未可知,谁知汝来日是否会坑害与某,而某又是否会持剑斩下某人项上头颅?”
齐峰此人,心较一般人,那自是黑,只是与钟衍相较,逊色不止三分,且钟衍此言一出,其面上竟有赧然之色,钟衍便知其脸皮厚度更是远逊其三分不止。
但念及此,钟衍虽小觑齐峰此人三分,却依旧将其放在心上,只因钟衍如今无甚要事,他齐峰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欺之理,念及此处,钟衍大笑一声,“今日便罢,来日齐先生可要往我府上去,由某家做东,好生请汝享用肉食。”
钟衍此时言语,已是反客为主之相,然齐峰屡失先手,如今已然是被钟衍用言语牵着走,只得强挤出笑容应了。
钟衍引着尉射大踏步下了楼,齐峰也黑着个脸,也不愿去送,张徒在楼下候着,但见钟衍下楼,齐峰却未下楼,便知自家主人又来了脾气,只好堆满了笑脸送钟衍出门。
尉射套好马车,钟衍待上车时,回身望向张徒,拍了拍张徒的肩膀,故意高声道:“张徒,汝可有表字?”
张徒自是不知晓钟衍心思,当即拱手拜道:“某字敬之。”
钟衍笑道:“好一个敬之,某观汝颇具才能,非屈居人下之辈,若来日不愿侍奉齐峰,可往来投我,我定好生待汝。”
这话说的声音颇大,钟衍料想二楼的齐峰当听得到,钟衍拍了拍面色愕然的张徒的肩膀,便钻入车厢中,“维岳,归府。”
“喏!”尉射应了一声,驱车缓缓离去。
待车马远去,张徒才反应过来,心中也顾不得暗骂钟衍,忙上楼来看齐峰。
时齐峰阴着脸,席间一应酒肉皆撤了下去,又换上来新的热腾腾的未加料的酒肉。
张徒小心的拱手一拜,“主人。”
齐峰沉声道:“敬之,我知汝心意,那钟衍离间用的这般拙劣,我如何会中计?前者我确是小觑了那钟衍,时日还长,谁死谁手,尚未可知!”
张徒忙躬身一拜,“主人所言极是,这钟衍不过有些小心思,实难登大雅之堂,如何能与主人相较?大势之下,其定难与主人相论!”
齐峰面色方缓,“且来与我同用酒肉。”
张徒小心的瞥了一眼齐峰面色,心下顿定,小心上前与齐峰同用酒肉。
少顷,路由来报,“主人,谭宁方才发狂,两三人方制的住他,弄得口吐白沫,伤口又裂,这当如何......”
齐峰皱眉,从怀中掏出一一指粗细的小竹筒来,交与张徒,“敬之,与谭宁服下,再与他些钱财,教其归乡去罢。”
张徒伏身一拜,“多谢主人,徒替谭宁,拜谢主人。”
齐峰满意的点点头,“速去速归,还要汝参谋如何算计那钟衍。”
“喏!”张徒起身应诺,缓缓退下。
齐峰自斟自饮,食肉裹腹,冷哼一声,“其时再见真章!”
却说尉射赶着马车回府,钟衍坐在车厢中,自然不知道齐峰是甚么想法。
钟衍本在闭目养神,晃晃悠悠的车厢忽然急停。
“先生,前方好似有两辆马车撞了,塞了道路,马车难过,绕路归府罢。”
“可,小心些便是。”
“诺。”
钟衍撩开门帘去看,但见两辆马车别在一起,其中一辆车轮子断了半截,周围倒无太多碰撞痕迹,想来两辆马车的车速都不快,只是不小心撞到,而碰巧其中一辆车轮子便断了。
钟衍但见其中一人背影颇有些熟悉,好似是从那里见过的。
待尉射将马车掉过头来,钟衍拍了拍车厢,“维岳,汝且寻一处暂将马车停下稍待,某且去一看。”
“诺。”尉射停下马车,钟衍从车厢中跳出来,定睛一看,但见果是刘项,当即与尉射道:“其中一人是我一友人,我且去观之。”
尉射应诺道:“先生,但需相助,高声唤我便是。”
钟衍点了点头,抬步往场中去。
时刘项正急的满头大汗,今日本是其妻回娘家省亲的日子,是以他雇了这辆马车并车夫,刚进城不久,对面驶来一辆略显华贵的马车,二车交错而过时,恐是车轴别了一下,其所乘坐的这辆马车车轮子断了,车厢倾斜,将那辆较为华贵的马车车厢给压损些许。
车夫一见对面的车夫衣着华贵,且车厢中出来个美姿容的婢女,当场扔下鞭子就跑了,反正马车是车行的,与他无干,最多将他工钱扣光,然若是碰见个不讲理的贵族,少顷被打死怎么办?
刘项也知,故容那车夫跑了,且对那婢女言语,言说无论是否是那车夫之过,愿赔偿损失,那婢女却有些不饶人,给路边看热闹一人几个钱,教其请城卫军去了,言说此事必须由巡卫军断定。
此地确属西城范围,巡卫军统领名唤孔成,是个阿谀权贵、不秉公理的人物,刘项虽不惧他,却也闻此人恶名,因此颇有些头疼。
正头疼间,忽闻一人道:“卿平兄可是碰到糟心事也?”
刘项猛一回头,但见是钟衍,不由道:“贤弟怎在此处?”
“得人之邀,赴了场宴,”钟衍先回了刘项一句,继而指着场中道:“此因何也?”
刘项叹了口气,将事原原本本说了,钟衍不由得皱眉道:“兄长不问过错,只愿了结这桩事,愿意赔偿其费用,其也非要等那孔成,却是好没道理。”
刘项苦笑一声,“想来那车中是个不晓窗外事的,尚未闻孔成之恶名。”
钟衍笑道:“兄长莫忧,我且去为兄长说之,若其仍旧要等那孔成,我便随兄长一同等,想那孔成也不敢有其他心思。”
刘项喜道:“那便多谢平海!”
“此小事也,兄长无需这般,嫂夫人与贤侄立在道旁也不合礼数,”钟衍笑着指了指桓楚停车之处,“那是我所乘车厢,驱车者,我心腹也,车中无人,兄长可引嫂夫人与贤侄往去暂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