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侄有所不知,阿琦还在的时候,最见不得我愁眉不展的样子,所以每次我来,纵然千般哀痛,也绝不敢流下一滴眼泪,不然她知道,只会比我更难过。”
殷童咬了咬唇,道:“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是啊,阿琦生前待人很好,说话也不肯重,即使在国宗门习武,也从未丢了那份温柔,只是她走后,我却没能教好我们唯一的女儿。”
“你是说悠思?”殷童见墓碑周围长了些野草,手便不自觉伸出去拔干净。
公孙靖见状,也跟着帮忙。
“是,本来应该让那孩子跟你道歉的,毕竟做了错事,差点害得你和师兄生了间隙。但师侄千万不要太怪她,阿琦走的早,我一个大男人的,纵然尽心尽力,却还是出了纰漏,悠思今日如此,全怪我平日太过骄纵,总想着连带阿琦那份疼爱一起给她,这才酿成大错,你要怨要恨,就冲着我来吧。”
不过片刻,公孙靖额头上已是出了一层薄汗,殷童也不急着回答,只是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也不要去怪师兄偏心,阿琦走后,师兄一直心中有愧,对我也诸多照应,我当日一心为悠思着想,只想着她长大了要拜个好的师傅,这才硬把她塞给师兄,师兄对早已收了你当大弟子也绝口不提,我知道,都是为了我的感受为了阿琦,若当日我知晓师侄的存在,说什么也绝不会给师兄添堵的……”
殷童听完,想起白启山上兰亭里,悠思私藏的顾君酌的画像,以及她对顾君酌的爱慕之心,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
瞧眼前的公孙靖如此百般委屈,千般求全,却全都是为了悠思,她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倘若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对自己一直敬爱的师兄是那样的心思,只怕会更不好受吧。
殷童想了想,还是决定吞下这件事,就算说,也轮不到她殷童来这里嚼舌根。
她静了片刻,停下手里拔草的动作,抬起头苦笑道:“师叔太小瞧我了,师侄我就算不及师傅一半的悟『性』,却也到底是他教出来的弟子,此刻你都带我来这里了,我若再为那种小事与悠思计较,也十分说不过去了,方才我替她求情,不就已经很明显了吗?”
公孙靖见状,连忙摆手,“师侄不要误会,我不是以此要挟你。”
“我知道我知道,师叔才是不要多想。”殷童把视线转移至阿琦的墓碑上,“师叔若不介意,可否把过往的事,一一告诉师侄?”
公孙靖一听,愣了愣,随即苦笑着,一边把自己左手的衣袖卷了上去,只见那白皙的皮肉之上,位于手腕的地方,却赫然布满了骇人的疤痕,让殷童瞧见了也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师侄可知,我虽贵为国宗门的师尊,但其实,却是有名无实?”
殷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师叔,此话怎么说?”
“其实我公孙靖,如今已是一介废人……”
殷童一听,吓得险些坐到地上,公孙靖见她这般,笑了笑,“果然很可笑吧?身为师尊,狼狈如此。”
殷童看了看他手腕上的伤,“师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这些伤痕有关?”
公孙靖放下衣袖,片刻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此后的一个时辰里,从他的口中,殷童得知了当年的一场人魔大战……
大陆上有妖族,人族以及魔族,人类与妖魔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妖族倒还安分守己,只是魔族以魔族首领为首早已对人族虎视眈眈,更妄想驱赶人类以此一统大陆。
然而国宗门身为人族中的名门正派,又岂能坐视不管,眼看大陆被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魔头坐拥?于是矛盾越来越尖锐,战争一触即发,顾君酌背后的国宗门率领大陆上各大门派与魔族对抗。
那时悠思刚出生没多久,公孙靖与发妻一同抵御外敌,结果被魔族首领设计陷害,把顾君酌调走去对付另一边的魔族,而公孙靖这边却遭遇魔族偷袭,魔族首领更是亲征,致使公孙靖最后被废修为,连爱妻也丧命而去……
殷童仍久久无法平复心情,她呆坐着看着公孙靖,想说话,可是喉咙沙哑,却不知道说什么。
公孙靖还沉浸在当年的回忆,自说自话着:“虽然最后魔族失败,暂且回了自己的地盘疗伤,可我们都知道,不过是做好准备随时卷土重来罢了,阿琦最后,还是救不回来……师兄为此一直自责,他总觉得当年要是他不走,阿琦和我都不会如此下场,所以才会对悠思百般纵容,更是在安定一切后义无反顾跑去隐居,他心里面一直觉得不配做国宗门的师尊。”
他顿了顿,转头对殷童笑着,“可是当我看到师侄,我觉得,一切好像都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