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自他们嘴边飘出来的话,都不能算作是话语了。
更多的是含糊不清的字眼以及无休止的喘息声、呜咽声。
粗犷而沙哑,好似数日未曾进水的濒临死去的人一般。
这些奇异的声响,吵得凌鹭耳朵发疼,但更多的是觉得不舒坦。
但凡一个正常人,又有谁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这才是让凌鹭最不舒服的地方。
顾君酌咬了咬牙,纵然平日克制如他,此刻自心底深处也在不停地狠狠地咒骂着已然逍遥法外的慕容黎。
他先前有想过慕容黎会对西烛村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但是顾君酌一直祈祷着,那只是他想多了。
此刻看到茅草屋里的一切,顾君酌对慕容黎彻底抹灭了一切。
想他怎能对魔头那颗残忍的心怀有侥幸心理呢?
简直可笑!
顾君酌握住凌鹭的手腕,打算静悄悄地退出去。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和眼前的东西交手。
是的,眼前的,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那些东西缓缓自黑暗中探出头来,也终于能够看清他们的真实面貌。
却还不如不看!
此刻那些,明明生得人类的模样,但又不全是。
它们眼中再无半点瞳仁,眼白和血丝往上翻着,取代了整个眼眸仅有的黑『色』,眼圈底下皆泛着层层深厚浓郁的紫青『色』,俨然一副中毒之相。
原本该是正常的黄『色』肌肤,但此刻早已被泛着青『色』的皮相取代。
无论男女,皆披头散发,衣裳混『乱』。
他们正裂开嘴巴,方才那呜呜呀呀的唔唔声便是由他们发出来的。
其中有几个,明明不是手骨折了,便是腿断了,和皮肉勉强相连,耷拉在一起,但他们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仍然用那残缺受伤的手脚缓慢拖行着自己的身躯。
他们身上散发出阵阵死尸的恶臭,让人退避三舍。
凌鹭终于知晓这股恶臭的来源,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使劲掐着自己的嘴巴,才能够克制住自己不要呕吐出来。
也是,多么惊悚。
明明眼前这些,百分百是死了的人,死去的人,正常来说,死人就应该乖乖躺在地上任由黄土掩盖于身。
但眼前所见,让凌鹭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死人犹如活人般行走说话?!!
“这……”凌鹭刚想出声去询问顾君酌,却见顾君酌立刻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凌鹭急忙合拢了嘴巴。
与此同时,顾君酌拉着凌鹭缓缓向后退去,一步、两步……
三步……四步……
……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顾君酌和凌鹭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踩着同一个节拍。
他们的双脚同时动了起来。
开始疯狂奔跑着!
期间二人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是拼了命地往外跑。
待跑到西烛村的中央地带,也就是一大片连着一大片的农田时,他们才终于敢停下来。
农田广阔,但受魔气困扰,原本生机勃勃的庄稼皆在一夜之间腐败,虽说此刻已是冬季,但看得出来,西烛村的农民将农作物的保暖工作做得很好,只可惜了,若不是天降大祸,来年便可收成。
农田里,庄稼死了个绝,只剩下光秃秃的根部,因为没有人看守。
显得愈发凄楚和突兀,荒凉二字不过如此。
凌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纵然他堂堂一国之君,七尺男儿,也未免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顾君酌虽未像他这般惊慌失措,但此时此刻,他站在一旁,双手立于后背,同样沉重不语。
“那……那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凌鹭顿了顿,“那些,还算是人吗?”
只见顾君酌犹豫片刻,开口说道:“或许从前是人,然而打这一刻开始,他们再不是了。”
“果然……果然如此!”凌鹭抿了抿唇,直起身来。
“我就说,那些怪胎,哪是正常人来着。”
顾君酌叹气道:“那些应当是西烛村的村民,若不是遭此横祸,想来该是世世代代都于此地安度一生的。”
“都怪慕容黎,他简直不是人!”凌鹭咒骂着。
“……”顾君酌虚咳一声,提醒着他,“他本来就不是人。”
凌鹭想起慕容黎乃魔族,不禁对魔族更加厌恶起来。
“要想成人,他慕容黎可不配,就冲今日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我便算是大开眼界了。”
顾君酌了望着四周,只为这昔日繁荣的村庄止不住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