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阮心蕾为他的片刻软弱所动,不由自主地坐下。
柏炫明的头靠回椅背,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一声:“你大概也听闻过我的身世吧?”
她一愣。
她自然听闻过坊间一直流传的八卦,只是一直未经当事人证实。
她没出声,他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是真的。”
她扭头望他:“既然不欲让人知道,你没必要特地跟我说。”
他摇头苦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郁闷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好想找个人聊聊,倒倒心里的苦水。”
“那你可找周先生与周太太倾诉啊,毕竟你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我承认他们很关心我,一直在身边陪着我。陪我度过了一段又一段的黑暗岁月。”他望她一眼,“可就是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有很多事情我反倒不知如何向他们提起。我怕看见他们脸上流露出来的可怜我的表情。即使是关心,我也不需要。他们总是问我,我恨他吗?甚至连我母亲,还有那个——他,刚才在医院里也一再问我:我恨他吗?哈,废话!”
他突地用力地一捏手中的啤酒罐,罐身顿时被捏扁,酒水泛了出来,“我能不恨吗?能不恨吗?这个男人,懦弱无能,贪心怕死。既想存孝义,又想保恩情。我表面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对每一个人说,我不恨了,麻木了。但我清楚地知道,其实我是在乎的,我是恨的。从我出生那天起,私生子这个名号便跟随着我,我不怕被别人嘲笑看不起,我只怕我母亲伤心难过。每回看见她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我的心就会好痛好痛。为了爱,她可以委曲求全,同意他另娶名望佳丽。她愿意离开,可是那个男人却不愿放她走。在他的百般恳求下,我母亲还是留下了。他想享齐人之福,却没想过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驾驭一切。”
他猛地一闭眼睛,痛苦地继续道:“因为他的无能,我们母子在柏家可谓水深火热。老爷子一向唯利是图,为了柏家事业可谓不择手段,我母亲只是一个没有家世的女人,他自然不会将我们母子放在眼内。陈艳霞更将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为难我们。柏家兄妹年纪虽然还小,还有那些势利眼的仆人,也欺侮我们。我跟妈妈说我们离开这个没有爱的家吧,我以后会乖乖地听话的。可是我妈却流着泪跟我说,孩子,再忍忍,再忍忍,你爸爸说过些时候就会带我们离开,从此一家三口便可以在一起,没人可以再分开我们了。”
他的声音传出浓浓的鼻音。
“可惜,这个时刻永远也不会等到,我母亲注定失望。就在那天他领着我们走出家门的时候,柏陈艳霞挡在了我们面前。她用她肚子里的孩子以死相逼,她指着我母亲不断地用恶毒的语言诅咒,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打我母亲,柏炫亮也跟着上来踢打。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个男人,那个所谓的丈夫父亲,却只会发呆地看着,手足无措地劝着。有什么用?他们打骂得越来越历害,我忍无可忍,冲上去推开那个疯女人,与柏炫亮扭打起来,混乱中他被我推下了楼梯,磕破了头,流血了。”
阮心蕾捂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