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雾气里,他不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何洛晴的身边,等着她把眼泪哭干的那一刻。
等眼泪哭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这个事情也就算是翻篇了,人生重新来过,也不算太吃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不哭了,站起身来,红肿着眼睛,哑着声音,看看他道:“我渴了,你能不能给我去买瓶水?”
他看看她,不太放心放她一个人在这:“你一个人,能行吗?”
她点点头。
不远处的小区边上,就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灯火通明。他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投币买了两瓶水,再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回来。
她依旧站在原地,瘦瘦弱弱的身影,被光柱拉得老长。漫天水雾里,喧闹的音乐声里,她的身影显得倍加的孤独。
他的心底忽地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心里头堵得慌,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慢慢走过去,把水递到她手上。
她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眼眶通红,眼睛却如水洗过一般,漆黑幽深。
她看着他,声音低哑:“我要回家了,你不用送我,我家就在这附近,这公园我经常来,蒙着眼睛我也能够走回去。”
她说话语气平稳,声音清晰,思路清楚,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
“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他不太放心。
她婉拒:“真的不用,我家就在附近,用不着这么麻烦。”
想了想,她还是拿手机出来,拨通了弟弟的电话,让他出来接她。
这下,华昊天放心了,便叮咛她几句,自去取车回家。
这一夜,何洛晴睡得极不安稳。
天黑漆漆的,漫天大雾,伸手不见五指,路灯的光亮也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像头苍蝇四处乱撞。
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在找人。
当然是多年前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小胖子。
眼前的路笔直悠长,却又大雾迷弥,一眼望不到头。不少的面孔自她面前飘过,有胖的,有瘦的,有不胖不瘦的......可就是不见那张熟悉的脸。
她跌坐在地上,四周禅声阵阵,钟声悠扬,有个洪亮的声音破空而来:“十五年了,你都找了十五年,也等了十五年了,该死心了,该放手了。”
“不,不行......”她掩面而哭,“我不能够......”
她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四周寂寂,客厅里古老的挂钟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时针指向凝住不动。
凌晨四时。
眼角枕边仍有残留的泪水,她在梦中也如此伤心难过吗?
她记得,昨天她抽空去了一趟以前的学院,在那棵参天古树下埋着的玻璃瓶丝毫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她就知道,他从来就未曾回来过。
那个时候的她,再坚强的心也被无情的现实击个得支离破碎,再难拼凑起来。
于是,便有了办公室内部聚餐她的滋意放纵,刻意买醉。
梦中,佛音寂寂,余音袅袅。
想必他已经把她给忘了,把他与她之间的承诺给忘了。
她是不是,也该忘了?
也该放手了?
何洛晴看着自己坐着的位置,客厅沙发。另一侧,她亲爱的弟弟,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正抱着一个抱枕,睡梦正酣。
她记起来了,昨天深夜,她打电话让弟弟过来接她,然后,她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而她亲爱的弟弟,想必放心不下他阿姐,也一并在客厅陪着。
这孩子,是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也是最疼她和最牵挂她的人。
她上楼,取了张毯子,给弟弟盖上。
再度上楼,她的脸上有坚定的神色,仿佛下定决心般,她刷地打开最边角上的那个衣柜,取来一只容量庞大的收纳袋,将里面的大号加大号加加大号加加加大号的所有的西装,统统扯下来,装入收纳袋里。
是时候跟往事告别了。
这场关乎爱情的守护与等待里,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在孤独地起舞。日升日落,缘起缘灭,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往事清晰锐利,只是她一直在装瞎,一直在自欺欺人,一直在装作看不到而已。
这场发酵了十五年的梦,是时候该醒了。
接下来,或许她该听弟弟的话,敞开心胸,多看看其他的人,就比如她亲爱的弟弟所在的法学院里的,张教授?李教授?庄教授?
收纳袋的容量已经够大了,塞了十几套西装进去,堪堪装满,但是要拖出去就有些吃力了。
何洛晴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将那个两个她那么大的收纳袋一直拖下楼,一直拖出去,一直拖到外面街边旧衣服放置箱那里,朝那里一扔,就算完事。
整个过程,她面无表情,直至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她才发现汗湿浃背,整个人似要虚脱。
有时候,跟往事告别,也是一桩极折磨人的事情。
响声惊动了何洛军,他醒了过来,揉揉眼睛,一睁眼,就看到自家阿姐站在他面前,不由微微有些发愣:“阿姐,你醒了?”
“嗯,醒了。”何洛晴应了一声。
“阿姐,你醒那么早干嘛,也不多醒一会?你昨夜闹腾了一宿,应该好好歇歇才是......”
一抬头,看到大厅的门开着,他不由讶然道:“阿姐,你方才出去了?”
“嗯。”何洛晴点点头,“出去扔了些旧衣服。”
“扔旧衣服?”何洛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抬头看看壁钟,才不过五点钟。这个时候去外头扔东西,有什么其他别的寓意么?
知道弟弟心中有疑惑,何洛晴也不打算瞒他:“没什么,就是看到以前做的那些大号加大号还有加加大号的衣服,塞满了整整一衣柜,挺浪费地方的。反正都是过去的款式了,也没什么用,索性就扔了吧。免得以后搬家还要再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