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意识到自己对余知葳有意那天开始,他就开始被钝刀子凌迟了,磨到今天,已经疼得快没有知觉了。
这路是谁选的?是他自己,连后悔都显得无力。
余靖宁忽然笑了一声,这笑声像是自肺腑而出,撞得人胸口生疼。他干笑了几声,没比咳嗽好多少,倒是把自己呛着了,真咳嗽起来。
而后他就觉得落在脸上湿漉漉的春雪像是小了许多,转而消逝不见。
他转过脸去,看见了余知葳,伞是她撑的。余靖宁身量修长,余知葳却是个娇小玲珑的身段儿,伸长了手踮起脚来给余靖宁打伞。
余知葳已经换了家常的衣裳,撑伞的那只手,袖口堆叠起来,露出一小截儿手腕来,冻得通红。
余靖宁皱眉,出言便道:“作甚么举这样高,快放下来。”顿了顿又道,“我自己举着。”
余知葳笑了一下,像是在挪揶他:“大哥哥甚么时候都是一副样子,从来没变过。”
余靖宁看着她,不知道回答甚么好,于是只好愣着。
“不是说你自己打着伞吗?”余知葳一哂,“难不成就是说着玩玩?”
余靖宁默不作声,接过了余知葳手上的伞,朝着余知葳那一处挪了挪:“走罢,我送你回屋。”
余知葳应了一声儿,而后又道:“正好,我有事儿与大哥哥说。”
“走罢。”余靖宁没管余知葳要说甚么,只是冲着她做了个手势,让余知葳朝前走。
他怕余知葳冻着。
其实余知葳这家伙到底年少,去年刚出狱时那一副新伤摞旧伤的气血不足模样,早就养了回来。但是余靖宁却还是觉得她那时候的模样触目惊心,习惯性地觉得余知葳身上有伤,气血两亏,不能冻着。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朝前走去。
京城世子府是个四进的院落,从大门口到蕤灯榭,要不了多少距离,余靖宁却觉得每走一步都有把刀往他心上扎。
一步一刀,疼的人喘不上气来。可就算是这样,他却想要这条路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走过两个人支离破碎却又互相扶持的一生。
但是,这条路,哪怕一步一步数着,哪怕谁也不想,哪怕在心里念过一万遍,终究还是会走到尽头。
余靖宁在蕤灯榭门口,稀里哗啦地将伞上的水抖了下来。眼前是世子府中被砍掉的那几棵海棠树,开春时死而复生一般从树桩上抽出来的新芽,全都被这一场春雪冻了回去,瑟瑟缩缩的,瞧着就可怜。
而他身后传来了余知葳的声音,她一手扶在门框上,定定看着余靖宁:“大哥哥,你进来罢,我有话与你说。”她咬了一下嘴唇,“是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