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跪在地上,背后冷汗直下,上一回这样,还是在他面对余知葳的时候。
他冲着裘安仁磕了两个头,哭腔道:“义父也知道,如今满朝文武皆是弹劾我的。我给义父管户部管了也有三年了,不敢说捞着甚么好处,可义父要的,我从来没缺过,义父要我办的,我也从来不推辞。如今莫说是干儿子了,就算是义父是养了条狗,被人打了,义父也得找那人去啊。”
裘安仁噗嗤笑了一声:“好个打狗也要看主人。不过,要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户部肥差,你当真一点儿好处都没捞吗?好个两袖清风的官老爷,要是当真这样,你还做甚么阉党啊,清流多的是你这般的人。”
田信闻言,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巴掌:“儿子说错了,义父恕罪。”
裘安仁正翘着二郎腿,脚上趿拉着鞋,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好了,打也打过了,方才说道打狗看主人,你接着往下说罢。”
田信算是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接着哭道:“儿子深知道,如今国库里的银子,每一笔的去处儿子都是清楚的,至于国库中为何少了许多收入,这个儿子自然不能当着皇爷的面说出来。儿子怕当真说出来,义父就会被新派那起子人揪住。可儿子不想让他们将义父揪住,他们要来,往儿子身上来罢。可是,儿子一家还有妻儿老小,您孙女儿还在宫里头受苦呢,您就忍心看着儿子就这么去了吗?”
裘安仁扳着手指头,对着田信数出了第二条理由:“嗯,你对我还有功,我还非得救你不可。”
田信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搜肠刮肚地忙着想第三条理由,可裘安仁却冲着他伸了个懒腰,而后坐直了:“好了,两条理由,我觉得够用了。嗯,打狗要看主人,你对我贡献也不少。咱家是能救你,可你打算要咱家怎么救呢?”
田信长舒了一口气,冲着裘安仁又磕了两个头,也敛了哭声,只道:“如今到处都是想拿儿子开刀的人,儿子已经打算称病致仕了,儿子只求义父保下儿子一条小命来。”
裘安仁自己思索了一阵,没有回田信的话。
怎么救田信,他自然知道。
田信为何会说不出来户部的钱都到哪里去了,为何国库的收入减少了,自然是因为,他“渎职”。
这个罪名,最多也就革职查办,不至于要了田信的命。
田信见裘安仁半天不回应,急得满头大汗,明明是秋末冬初的天气,他却好似在盛夏的烈日之下。
可田信虽说年纪能当裘安仁的爹,却还是这个阉人的干儿子,在“父亲大人”面前哪敢高声言语。于是裘安仁不说话,他也不敢问,于是就只能这么僵持着。
过了好半天,裘安仁终于开口说话了:“行了,就这么着罢。你告病还乡就是了,回家当个乡绅也不错,等甚么时候,我那宫里的孙女儿生下了皇子,你就不愁回来的机会,到时候等着当国丈就成了。”
如今宫中三位娘娘,不算几乎进了冷宫的夏锦繁,就剩下余知葳和田双玉了,可如今贺霄大婚已经快两年了,却不见谁有子嗣。
别说皇子了,连皇女的影子都没有呢。
但是众人自然是怀有希冀的,田信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只道:“义父大恩大德,儿子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义父的大恩……”
“行了行了,酸话就不要说了。”裘安仁不耐烦地冲着田信挥了挥手,“你回家去罢,告老还乡总得收拾行李罢?我今儿也乏了,一会儿就歇下了,你自个儿回去罢。”
田信赶紧磕头,缓缓退出去了。
裘安仁打了个哈欠,冲着旁边一伸手:“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扶我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