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枟昏迷的时候,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回到了近似于小时候的场景,瀛婪宗上任宗主姚忱还在世的时候,她坐在姚忱宗主座位下方的台阶上,仰着头看他。
在她认出姚忱那一刻,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整个人趴在姚忱膝头,眼泪无声的流下。
姚忱慈爱的微笑着抚摸她的头发,温柔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师父...”姚枟不住的哽咽,“我好想你。”
“师父也想你,枟儿。”
姚枟很少哭成这样,哭得一抽一抽,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她说:“您在天上过得还好吗?我、我替您报仇了,我杀了他们水月派上千名弟子,但是他们、他们不把您还给我...”
“我还把瀛婪宗的一切搞砸了——师父,对不起...”
姚忱闻言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眼圈也有些泛红。
“傻孩子,没有人怪你。”
姚枟把头埋在他腿上不住的摇头,“我怪我自己,是我没做好...你把瀛婪宗交给我,我却搞得一团糟。他们叫我‘女魔头’,还说瀛婪宗是魔宗——我想揭穿水月派,但是他们拿您的——他们...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后来我还被他们用阵法穿越到了别的世界,我回不来,师父——”
姚枟哭到说不下去,姚忱说,“为师知道,为师都知道。”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为师很欣慰也很知足。”
“可是我——”
姚忱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枟儿。你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自责,瀛婪宗今天无论走到何种境地,都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或是功劳,你不需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当梦里的姚忱第二次对姚枟说出这句话,姚枟才像是真正放下了心里压了不知道多久的重担,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从她成为瀛婪宗宗主以来,她日日勤勉,时时不敢松懈。她害怕瀛婪宗毁在自己手里,害怕辜负师父和历代瀛婪宗宗主的期望,害怕有人对她说:
你做的不好。
直到今天,梦里的姚忱对她这么多年的付出给予了肯定,她才终于觉得自己亏欠瀛婪宗的还清了,终于可以卸下重担,为自己而活。
姚枟止住哭泣,吸了吸鼻子抬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姚忱道:“师父,如果我想走,您会怪我吗?”
姚忱摇头,“师父永远不会怪你。”他的手始终抚摸着姚枟的头发,像是在一下一下的抚平她心头的伤痕。
“你为瀛婪宗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你不是打算把瀛婪宗交给梓寒吗?他虽然做错了事,但并不是个坏孩子。为师相信瀛婪宗在他的手中也会发展的很好。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可以为你自己的人生做主。”
姚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眼前的姚忱也只是自己的幻想,他的话或许也是她自己的意识。但是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姚枟还是忍不住再度哽咽。
她和七年没见的姚忱分享自己这七年的生活,说的零零散散不成章法,但姚忱始终笑着,静静的听她说着。
她说她被六大门派追杀的时候,最惨的一次曾经在山上躲过七天七夜,第八天才整个人虚脱一般的晕倒在瀛婪宗的门口,被宗门弟子抬了进去。
她说她变成“女魔头”之后被逼无奈杀了很多的人,她有时候晚上做梦,总是梦到他们来找她报仇。她虽然不怕,但那些鬼魂成千上万,她怎么也杀不完。
她说她刚刚穿越到现代世界的时候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喜欢做的事情,交了很多朋友,遇到了喜欢的人,却又不明不白的穿了回来。
她还说她喜欢的那个人很好,是她觉得这两个世界上除了师父和尹瑶、龙骁以外最好的人,她想为了他回去,想和他在一起。
但她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像是仍然不敢下定决心,仍然挣扎、犹豫在两个世界中间。
姚忱开口道:“去吧,为师的枟儿早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你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为师为你感到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阻拦你。”
“小时候你和梓寒玩的好,为师还和林长老商量过要不要长大就让梓寒照顾你,但是现在看来,你们两个并不合适。所以枟儿,你喜欢谁就去和谁在一起,两个世界之间跨越着时空,能够相遇便是你们的缘分。”
“老天爷给的缘分,不需要犹豫和退缩。”
“枟儿,为师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比任何人都幸福。”
姚枟的情绪再也绷不住,整个人扑进了姚忱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姚忱一手抚着她的头,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哭吧,在师父这里哭够了,就不会在外人面前哭了。”
姚忱的语气带着纵容、感慨,却也带着遗憾和不舍,姚枟瞬间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用力的把姚忱抱的更紧。